燕逐月掩面而笑,另一只手轻轻拍向她:“就不告诉你!”
祁星阑并没有躲开,而是抬起头继续望着夜空,低声喃喃道,“这时候,应该要有烟花吧?”
倒不是祁星阑多么喜欢烟花,而是许多话本和台本里都有写过,两个主角一同看夜景时,会恰好有烟花放出,将氛围烘托到高潮。
燕逐月突然侧过头,浅褐色琉璃般通透的眸子望着她:“你想看吗?”
“嗯,”祁星阑点点头,颇有些赞许的看向她,燕逐月不愧为圣女,想得就是周全,“我想看的。”
“想看也没有,”燕逐月下巴扬得高高的,小女孩撒娇般摇着头,“我可没有买!”
然后她明眸微微眯着,冲着祁星阑,有些得意地喊道,“本圣女才不会给你买呢!”
刺目的嫣红色,青丝被风拂得上下起伏,这幅昳丽醉人的长相,此刻却添了几分少女的肆意与骄纵。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趣了?”祁星阑眼含笑意,微酒入喉,酸甜滋味掺着淡淡酒香在舌尖蔓延,觉得心头微暖。
燕逐月瞥了她一眼:“被你一天天气的,自然就学会了。”
从开始的倾心交谈,到现在的共赏月色,让人觉得有些惆怅,这样岁月静好,若能持续到世界终结,那样该多好。
可能是有些微醺,微凉的手心抚上有些烫的额头,燕逐月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视线有些朦胧,徐徐晚风吹皱身旁那人的玄青色长衫,金丝绣成的鹤纹在衣袖间展翅欲飞,她五官有些英朗,下颚尖尖,月光勾出没有一丝赘肉的颈线。
轻轻嗅着这股清爽干净的味道,属于祁星阑的味道,如同雨后空山中,清泉潺潺,夹杂清新的草木味。
燕逐月靠近祁星阑的那只手,垂在两人之间,拇指和食指不安地搓揉着,似在犹豫什么,向着祁星阑的方向抬了抬,又在半空中放了下去。
“祁星阑,”燕逐月在心中暗想,“我果然讨厌死你了。”
——
远山重重,艳阳高悬,山脚处烟水潺潺流出,云雾缭绕处,是灵崖山。
祁星阑回到灵崖山。
自然悄悄是从后山翻上去的,她现在是通缉犯,定然不能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去,知道她回山的人亦很少,除却师尊徐掌门,只剩几名亲近的师兄弟。
王五在后山门守着,远远望见祁星阑,便迎了过去:“大师兄。”
“师兄弟们为你摆了宴为你接风,”王五抬手挠头,面露羞怯,声音亦愈发低微,“还有…给你道歉,之前那个储物袋里,给你塞的东西,实在是玩闹过头了。”
灵崖山饭堂内,几张窄木桌拼在一起,有几名师兄弟已然落座,听到脚步声,纷纷抬起头看向那刚刚踏入门内的那人,身着乌青色长衫的青年:“大师兄来了。”
祁星阑向他们拱手。
“大师兄,我们错了。”
“倒也没什么,师兄弟间的玩笑罢了,我亦没放在心上,”祁星阑点点头,搬开一个木凳坐下,环视一周,发现自己走的这段时间大家居然消瘦了许多,不禁询问,
“大家这些天,过的还好吗?怎么都瘦了那么多?”
众人僵硬地扯起嘴角,干巴巴地笑着,可不是因为你倒追圣女使得大家在赌局上输得忒惨,连饭钱都贴进去了嘛……
这时有一名肤色白皙的圆脸男人匆匆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只竹篮,轻轻向众人点头示意,然后在祁星阑身旁的空座坐下,男人笑了笑,指向手中竹篮:“粽子,都忘记今个是端午了吧?”
苟胜:“我刚下山买的,所以来得迟了些,大师兄不会怪我吧?”
“小师弟做事,总是那么体贴。”祁星阑淡声回答,“我怎会因为这个怪你?”
苟胜从竹篮里取出一只粽子,递到祁星阑面前,“这个师兄尝尝,这是你爱的鲜肉粽,还热着呢。”
“谢谢小师弟,”祁星阑刚想接过,却想起储物袋里还揣着燕逐月的粽子,便把他那只粽子往外推一推,“我就不用了,走之前有人给我送了个粽子呢…”
苟胜笑笑也没有强塞给祁星阑,起身给众人分发粽子。
祁星阑打开那只燕逐月的粽子,拿起木勺舀下去,软糯的米粒中掺着糖浸过的杂豆,被切碎的蜜饯在其中若隐若现。
甜蜜滋味在唇齿之间蔓延,是燕逐月喜欢的味道。
“师兄?”苟胜回到座位上,将头探了过来,“师兄不是不喜欢太甜的吗?”
“送粽子的人有点…”苟胜轻笑着打趣道,“不太清楚师兄的口味呢…”
他解开自己的那颗粽子,用勺子舀下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模模糊糊地说,“师兄还不如尝尝我买的,那家是老字号的酒楼,他们家粽子又咸又香,可鲜了。”
“最近口味变了,甜的也能接受,”祁星阑轻微点头,指着瓷碗说,“这个也好吃的。”
毕竟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包粽子呢…虽然这颗粽子有点丑,包粽子的那双手并不擅长厨艺,但口齿间的味道甜甜的,让人心头微暖。
燕逐月手忙脚乱包粽子的样子有些笨拙,但可爱。
祁星阑有片刻的恍神。
有人拿出一壶竹叶青,给大伙斟上酒,祁星阑这才发觉燕逐月的粽子,已经被自己吃完了。
竹叶青,是呈淡青色的酒液,入口有竹子的涩味,徐徐饮下,不甚醉人。
觥筹交错间,众人有些醺然。
祁星阑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大师兄今天来考考你们,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可有潜心修行过?”
“当然,我们可没有怠慢过修行,”王五喝得最多,醉意上头,满脸通红,“大师兄你问吧?”
祁星阑抬起头,目光悄悄扫过在场所有人,“荡荡幽魂,何去何往,下一句是什么?”
众师弟皱眉,这个口诀,似乎从未修习过?怎么连一丁点的印象亦没有?
“哈?”王五有些疑惑地看向祁星阑,“这个我们外门弟子都没修习过。”
祁星阑目光扫向另一旁的内门弟子们,眼神如同讲师审查课业般的严厉。
在场的几名与祁星阑相熟的内门弟子,皆是抓耳挠腮,有些尴尬地避开祁星阑的目光。
一名灰衣弟子试探地回答:“胜可知,而不可为?”
“不对,那是兵法,”祁星阑面色倏然变得严肃,眉头微蹙着,将围坐着的师弟们打量一番,声音略有不快,“看来我不在,你们这些天都是荒废了?”
一个声音从耳侧飘过来,慢悠悠地道出正确的答案,“惊虚奇诡,真灵落失。”
苟胜有些得意地仰着脸,他白净的脸皮上已然浮出一片浅红色,显然亦是醉了。在众多无能之辈说出错误答案后,才道出正确答案,像这般众人皆迷我独醒的场合,总能带给苟胜满满的优越感。
祁星阑心中了然,突然明白那一日给自己下聚阴符的人是谁了。
万万没想到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