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千禾通过自己论文导师介绍,去了一所律师事务所当实习生。
律所叫三阳律师事务所,是A城专负责刑事这块,顺带接一些民商事案件。
那些年,能通过司考且拿到A证的常常被律所一抢而空,温千禾作为司考高分拥有者,自然多得?是律所要。
他被安排给律所听说是最有威望的大律师,杨朝围,曾是A大刑法老师,每年出的题令无数学子掉光头?发,刁钻又不失常理,被很多学生诟病,最终不堪压力辞去了,便专心接案子,口才一绝,头?脑灵活,精通古今中?外,在庭审上经常辩得?对方哑口无言。
最为出名案件是前两年,一对夫妻因家庭矛盾闹翻,男子携刀当街桶死了女方。男方事后十分后悔,找到了杨律师,希望能给他辩个有期徒刑。
这案子当时掀起了一大波舆论,民众议论纷纷,希望能将男子绳之以法,最好?一命抵一命。
杨律师听完整个过程,陷入了沉思。案子不好?接,这是一起极具有恶意性的杀人案。
当事人既没有精神病,也没有醉酒。
在非常清醒的情况下?将女方致死。
不是死刑也是无期徒刑。
顶多辩个死缓。
那男子觉得?死缓也乐意,至少不用立马死,还有机会减刑。
杨律师嘿嘿一笑,庭审根本没说几句话,案子就结了。
为此他获得?一片叫好?,但在律政界名声不怎么好?,明明可以为当事人争取更多的利益,他却保持沉默。
杨律师并不认为自己做得?不对,经常和别人辩论。
做刑辩,就不能有仁心吗。
这件事过后,名声好?了,找他的当事人却少了。现在闲的,只能每年带带实习生。对外宣称是三阳最厉害的律师,其实只是虚名。毕竟杨律师那一场案子过后,找律所办案的多了,觉得?这个律所有良心,但到杨朝围手里的案件被卡得?死死的。
“会写起诉书吗?”
温千禾点?点?头?,“练过。”
“这有一个案子,看完拟一份起诉书出来。”杨朝围扔给他一份文件。
“好?。”
每天?几乎都是这样,帮人拟写起诉书,或者就是接咨询电话。每天?听着不同的诉求,倒也挺有意思。
但几乎问的最多便是关于离婚的。
这律所可是专接刑事案件的。
听得?多了,都知道套路了,不过是男方(女方)出轨了,不爱了,要离婚,孩子,房子,存款,夫妻共同财产如?何分。
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他会问一句,真的没有感情了吗,你们曾经真的爱过吗?
这些话搞得?对方一愣,都要离婚了谁还想那些没用的问题,爱过,有感情又有什么用,是对方出轨了,指望他回心转意吗,他要是回心转意了自己还恶心着呢,不如?离婚时多争点?财产,这些东西才是实实在在的。
后来温千禾不会问了。
现在恐婚,不婚者越来越多不是没有原因,离婚率太高。
这个社会太浮躁,诱惑太多,没有不会变质的东西。
好?现实。
律所每个月会给他3000块的实习补助然后没写一份起诉书和接一通有效电话会加30块的提成,算是所有实习生里比较高的了。
但不包吃包住。
他相当满意,只要自己够勤快,一个月拿个7,8千没有问题,想想如?果以后能真正接到案子,哪怕一个都会是现在好?几十倍啊。
果然走律师这条道是没错的。
每天?下?班会给远在天?边同样在努力奋斗的周ting筠发微信,视频。
他变勤快了,对方却又高冷了起来。
三天?不回信息算好?的,有时候半个月不回。
嗯,肯定?是出轨了。好?在两人没有结婚,没有共同财产,他也还年轻,没什么损失。
那就断吧,温千禾摸摸乖巧可爱的二哈,有点?怀疑这只是不是假哈士奇,怎么不会拆家啊。
但论品相,是血统纯正的哈士奇啊。
怎么养成这样了。
是不是自己没有正确引导,这天?下?班回家,他牵着小东西,来到沙发边,指了指沙发角,“咬一口,小东西,咬了,今天?就带你出去玩,不然不给你饭吃。”
小东西疑惑不解地望着,蹲在原地,并不打算有所动作。
“咬啊!”温千禾声量稍稍提高了。
小东西被吓得?意愣,嗷嗷叫了两声,挪过身?子,贴在温千禾的脚边。
“唉,”温千禾没办法,搂着,“你比周ting筠忠心多了,现在爱情越来越不靠谱了,总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小东西仿佛听明白?了,又嗷嗷叫了声。
“连狗都不如?。”
他不得?不去刷微博,看看周ting筠的动态,发现他微博有更新,却不回自己信息。
变心了也太快了。这不是有新欢是什么,现在两人天?天?在一起都要出去偷腥,何况异地,能忍一月,半年,能忍一年两年吗。周ting筠最好?是有,就不要再缠着他了。
他去查看周ting筠微博最新关注的,发现是多了几位,好?像是最新合作的艺人。
颜值,年龄,咖位都不低。
他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然后不过几天?,周ting筠就会打视频过来,解释这么多天?在忙什么,为什么没回信息。
他都听腻了,懒得?争辩,慷慨地说自己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他,工作不要太累了。
周ting筠总是笑着说,要辛苦一点?,好?赚钱养他。
他现在自己能赚钱,虽然没有周ting筠多,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他没说出这话,怕惹对方不开心。
在周ting筠眼里他们是无法分割的情侣;在温千禾眼里,不过是下?一秒就会分开的搭伙恋人。
也没必要现在就把?关系弄得?那么僵。
嗯,就是这样。
寒假便是在律所中?度过的。
大四开学后就开始准备了论文答辩,在这期间考研分数出来了,自然是高分,后来也很顺利地通过了复试。
主要面试他的是A大老师,都挺熟的。
问题不算刁钻,他应付自如?。
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到手,毕业证书也到手。
他大学本科毕业了。
考虑到他特?殊情况,他跟的导师允许他没事去三阳律所干活,研究生津贴照样给。
研究生最多的就是写论文,调研会,调研答辩,和导师参加这法治宣讲,那时政热点?。然后改改本科生的期末试卷。
写论文时候,一般就待在图书馆了。
但家里有小东西需要照顾,他每次只能借书回去看。
二哈长?大了不少,但依然不拆家,他感觉这小东西有点?抑郁症的倾向。
就抽空去宠物医院看了,医生说它可能小时候被什么吓到过,有阴影,导致和寻常的哈士奇不一样。泯灭了一些天?性。但可以治愈的,只要找对方法。
周ting筠买的时候怎么也不检查检查。
温千禾回到家,观察小东西半天?,也没想出有什么对的办法。总之小东西对他依赖性太强了,离不开他。
研二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开始接手一些小型案件了,全是杨律师替他揽的。
这时周ting筠的第一部戏也播出了。
期间他们匆匆见过三次面,且相处的时长?越来越短。
他越发觉得?周ting筠好?像憔悴了,越来越瘦了。
可以不用那么拼命,累了就休息,不要拿健康换金钱。
周ting筠点?头?答应。
温千禾又有点?心疼,周ting筠性格相当要强,即使遭受什么,绝对不会说。他也没问,每次表现得?乖巧懂事,什么都顺着他,这样他心情会很好?。
第一部戏播出后,周ting筠的演技可圈可点?,被一些导演相中?。
其中?不乏拍过许多妇孺皆知的大制作导演。
那一天?温千禾下?班回家,遛完狗,又上网查关于自己手头?案子的资料,因为明天?就要开庭,是他第一次出庭,有些紧张,半夜都没敢睡,就在凌晨两点?忽然接到周ting筠的电话。
对方平静如?一潭死水,呼吸声都没有。
“怎么了?庭筠?”
“千禾,”
“你那边出什么事吗?”
周ting筠坐在马路边的花坛,极力平息自己的呼吸。刚刚发生的事,来得?太快,他自己没准备好?接受这个结果。
今晚上,朱莉兴奋地告诉他有几位圈内大导演,邀约他去谈一些戏的男主角。
他还特?意地收拾了一番。
陪导演们喝了一圈,对戏只字不提,反而关心他在私生活上的一些事。
他一开始也没怎么在意,问什么就答什么。
最后某位大导演有点?醉了,其余的人就让他扶回房间。
他也照做了。
这位导演一路上对他动手动脚,不是摸屁股,就是摸他手。
嘴里还念叨,“小筠,你背后没有主子吧,不如?考虑考虑跟我,我砸钱捧你。你们公司不行,你看看给你的助理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资源也少得?可怜…”
这时周ting筠才明白?这宴是怎么回事,敢情是来拜见金主的。
脑海里飘荡的是《天?纵其声》第一场,他坐在候场区,背后是贺邵和他的小情人在翻云覆雨。典型的金主包养小明星。
也不知后来那小情人怎么样了。当时也没细看。
现在轮到自己了。
可真够搞笑的。
“不用了。”
大导演冷笑一声,“你今夜要是想不通,可能接不到什么戏了。”
周ting筠不信地看着他,松开手。
“别不信。”大导演根本没喝醉,还眼疾手快地锁上了门。
“但谁都有第一次,我很愿意做你的第一次。”
他想吐,他妈的五六十岁的老东西,头?发都没几根了,在这表情意,眼里还有点?莫名的爱意。
果真是大导演。
“我还挺喜欢你的,第一眼。你很特?别,尤其这双眼睛,我在想,□□哭的时候一定?赏心悦目。”
周ting筠拳头?捏得?紧,但理智尚存。
“郑导,我想你搞错了,我并不需要谁捧,你换个人吧。”
他走近门口,想离开。
被郑导一下?拉扯推倒在大床,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可不至于四肢乏力,突然起不来身?。
不会是下?药了。
他惊恐地看向大导演。
“不管你答不答应,今夜,你必须陪我尽兴。”
“你助理知道,公司知道,外面那些人也知道,”
周ting筠不可思议地望着。
“小筠,你这模样生得?标志极了。我还没玩过像你这么精致的男孩子。在家里一定?是娇生惯养吧。”
“别担心,我会温柔的。”大导演褪去外衣露出一身?肥膘。
然后摸了一把?周ting筠的脸蛋。
“别他妈碰老子!恶心的老东西!”周ting筠恶狠狠地凶着。
“留点?力气待会儿叫。”
大导演开始一点?一点?扒掉周ting筠的衣。
“你他妈碰老子一根手指头?,老子明天?剁了你!”
大导演笑着:“行。给你剁。”
“身?材真好?,完全符合我的标准。”
大导演简直爱不释手,“小筠,再骂两句助助兴。我喜欢听你的声音,我知道你以前就是唱歌的,扭扭跳跳,怪诱人的,下?一次穿套裙子在我面前也扭扭,尽量穿短的,性感的,这样的我喜欢,小筠,”
“别他妈叫我名字,”周ting筠咬牙切齿,这世上又多了个他想杀的人。
“你别想活过今晚。”
“脾气也有点?辣。”
“我说真的。”周ting筠眸色猩红,拳头?紧握,在蓄力。
“我今天?必须办了你也是真的。”
周ting筠看似认命地闭上眼,忽然长?腿一抬,对准匍匐在他身?上的人就是猛烈一脚。
大导演当场动弹不能,双眼翻白?,倒在地上。
周ting筠看都没看他一眼,这药剂量下?得?并不多,至少他能动,刚刚用尽了力气,此刻他躺在床上,半天?才恢复一点?点?力气,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开这肮脏之地。
他走到酒店门口,猛然想起,那导演会不会死了,好?像一直都没动。
可又不敢贸然回去。
在马路上慢慢行尸走肉般飘荡,一辆急救车大老远地枕着刺耳的声音呼啸而过,停留在酒店门口。
他定?住脚步,看见了医护人员抬走了大导演。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完蛋了。
不管导演死没死,他都完了。
他就地坐在花坛旁,僵硬地呆了许久,突然想听听温千禾的声音。这半夜没想到对方也是秒接,他情绪一瞬之间就快绷不住了。
“千禾,”
“怎么了?”
他哽咽道:“你养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