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机屏猛然放大的那张脸,沈灯呼吸停滞一瞬。
他边安慰自己只是这张脸长得太好看,边切换成了后置摄像头,“不能怂不能怂。”
“不能怂!”沈灯跺了跺脚,微颤的声音散在风里?,“这么些年了,争气点!”
浅浅的光穿过鸦翅般浓密的睫羽,在眼睑下蒙上一层阴影,手机对面的人面上有些疑惑,似乎在想他为什么还不接通,他怀里?抱着个咖啡色的小猫软垫,已经有些旧了。
沈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很久前自己送他的生日礼物——还有个配套的橘猫软垫。
不知道这人是故意拿给他想引他心软,还是就如从前一般无意。
沈灯轻轻喘息了下,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冷漠淡然,按下接通键。
“小沈?”几?秒后耳麦里?才有声音穿出,对面人微微睁大眼,又往摄像头凑近了些。
沈灯没出声,默默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远了些。
“小沈,我?怎么看不见你?”
“魏...先生,怎么了?”那人的名字在喉间翻滚了数遍,开口却是冷冷淡淡的客套称呼。
“小沈,我?看不见你。”对面男人认真回?答道,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固执。
沈灯晃了晃手机,“后置镜头,看到没,我?新家。”
“看见玫瑰了,开得真好。”温润的声音流淌进少年的耳朵,烫的他差点直接把?手机丢出去。
“玫瑰,那是邻居家的。”沈灯不在意的笑道,“你知道的,言言喜欢玫瑰,我?们的别墅院子是连起来的。”
“噢...这样吗?”
“小伙子,你要的花全都栽好了,你看是刷卡还是扫码?”
移栽玫瑰的师傅拍着手站了起来,冲不远处站着的沈灯喊。
看他半天没答话,以为他没听见,又喊:“小伙子,你要的玫瑰花栽完了!”
沈灯涨红着脸捂住手机麦克风,又急又气,“师傅别喊了别喊了,刷卡刷卡!”
镜头摇摇晃晃,一大片嫣红从屏幕上闪过。
“小沈,我?也喜欢玫瑰。”
这下也顾不上麦克风的震动了,沈灯紧紧捂住后置摄像头,手忙脚乱跑过去刷卡。
“小伙子给多了。”卖花的师傅拉着非要给他转钱,“年轻人,我?是个诚信老板,不能多收顾客钱的。”
“我?求求您了师傅,就当我?下次再买的定金好不?”沈灯欲哭无泪,“我?这儿还有急事儿。”
好不容易送走这位固执得要命的玫瑰园老板,空气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下一秒,“小沈,我?也喜欢玫瑰。”男人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他再次重复,手指捏住了软垫一角,骨节微突。
“那可太不巧了,我?最讨厌这种花了,真俗气。”
沈灯边说边转身进了屋里?,瘫在沙发上的那刻,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暗骂今天的运气也太差了。
要是不接这个通话,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
现在挂好像显得自己很心虚一样。
“刚刚那位......”
“言言请的种花的师傅,怎么,魏先生也想认识一下?”
“我?看他种的很漂亮。”
沈灯撇撇嘴,“漂亮又怎么样,想认识也不给你介绍!”
男人顿了顿,“小沈不用这么生疏的,像从前那样叫我就好。”
“从前,从前怎么叫你?”沈灯笑了,“老师?书瑜?这么些年了,魏先生怎么还没点自觉。”
“当时说要分开的人可是你,你不愿意等,现在倒又不甘心想回到从前了?”
少年切回?了前置摄像头,带着嘲讽的笑意和尖锐的质问,不给男人丝毫回应的时间。
“魏先生,清醒一点,好歹是个有点名气的大艺术家,别跟个幼儿园没念完的小朋友似的,人家小朋友这么几?年都升到初中。”
“您怎么一点没变?”天真的...刺人眼睛。
男人怀里?的软垫被捏的变了形,他垂下头,不再将视线对准镜头。
“对不起...”
“魏先生别费力气了,何必联系,您不会真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吧?”
“能出来见一面...”吗?
手机屏黑下来,通话被挂断了。
魏书瑜呆呆望着纯色桌布上那一点墨水的蓝痕,久违的恶心感又翻滚着涌了上来。
明明已经很久不在这张桌上写字了,明明已经洗干净了,什么时候留下的痕迹。
明明当年自己也走的干脆,为什么现在非要说的这样决绝?
明明是你,先说爱我的......
魏书瑜紧紧拽着软垫,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波动。
良久,寂静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温柔的歌声,伴随着细微的纸张撕裂的声响。
是一首法?语民谣,柔和又轻快,还有磁带转动的咔嚓声。
魏书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录音机,又拿起手边的一张画纸撕开。
厚厚一踏画纸上全是同一个少年的身影,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唱歌的画画的荡秋千的......
画纸被一张张撕裂,落在地上。
只有一个细节格外注目。
所有撕开的边缘,都小心翼翼挨着那个身影,没有毁坏画上的少年半分。
......
“怎么了?”林如言接起自家老攻的电话,陆宵忱很少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言言......”对面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妈妈,回?来了。”
林如言下意识脱口,“温如婉?”随即又赶紧否定。
他想了想,又问:“很早离开的那位?”
“嗯。”
“你现在在公司吗?”林如言丢开笔,起身站到窗边。
“在,她说她是我妈妈,让我带她去找陆升荣。”
下面车水马龙,虽然没到高峰期,但路上依旧堵的厉害。
“问问她,为什么不自己去?”
陆宵忱声音有些犹疑,“她在楼下...我?感觉,是骗子吧。”
“嗯?”
“我?妈妈......不是早就死了吗?”
林如言哽了一下,艰难开口:“她有说她叫什么名字吗?”
“顾晓晓。”
“你先别管她,我?现在给你爸打电话问问。”
“要不,我?自己打?”
“你拉黑的人那么多,找得到哪个是陆升荣?”
听出林如言语气里?的笑意,陆宵忱轻轻呼出一口气,总算觉得压在心头的沉重感散去一些了。
这个女人其实不像骗子,她从头到尾都非常镇定,开口就证明了自己身份。
虽然稍微有点能力又别有用心的人也能查到,但在这种事情上,真正的骗子骗不了多久也无利可图。
果然,还是因为记忆吗...言言很少提到他们的关系,对自己的态度也根本不像金主对待小情人。
陆宵忱心底有些忐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这里?继续深入回忆思考下去时,潜意识总让自己想要逃避。
自己到底忘掉了多少东西?
不知道林如言跟陆升荣说了什么,总之,不到一个半小时,陆升荣本人就出现在公司楼下了。
陆宵忱注意到他还拄着个拐杖,正是上次宴会时自己送他的贺寿礼物。
这健步如飞的...还真用上了。
陆升荣步子迈得很急,似乎是嫌拐杖麻烦,索性直接提在手里?。
几?乎是刚走到公司前台,那个自称是自己母亲的人就冲过去了。
陆宵忱看着这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下一秒就抱在一起,心里?难得有些不适。
许是因为失忆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但还模糊记得些相关的事,他对这两人的感官并不好,第一眼看过去的就能感受到内心的抗拒。
“你们...在做什么?”
“这是你母亲,亲生的。”陆升荣咳嗽两声,松开了怀中的女人。
女人并没有说话,一点不像之前要求自己时那咄咄逼人的样子。
陆宵忱皱起眉头,有些嫌弃的看着两人,“不是早几十年就火化...嗯,我?是说,怎么又活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
“陆宵忱,你怎么说话呢?”陆升荣板下脸,语气严厉,“这是你妈妈。”
“哦。”陆宵忱抽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还有事,那要不你们先聊着?”
“升荣......”女人歪过头,长发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算了,不能怪他,毕竟宵忱也不知道。”
“是我错了,还是晓晓想得全。”陆升荣脸色稍缓,“今天你妈妈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的。”
“啊?”陆宵忱满脸迷惑,“二十多年都没见过了,突然冒出来能有什么事?”
“宵忱,你要有弟弟了,亲弟弟。”顾晓晓语气柔和的捂上自己的肚子。
陆宵忱:“?”
这...现在,心情,复杂的不得了。
“几?...几?岁?”他咽下口水,艰难开口,“还,没出生?”
“已经六个月了。”陆升荣看着他的反应,满意点头,“你不生气就好,毕竟我?和你妈妈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那她来公司说要让我带她去找你,就这个原因?”
陆升荣点头,“本想看你反应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的,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不生气就好。”
陆宵忱心想,气倒是不怎么气,毕竟我?们又不熟,就是突然这么大的几?个惊喜,砸得他有点懵而已。
死了二十多年的母亲突然带着还没出生的弟弟冒出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感慨哪个更惊人......
还有陆升荣,以前没感觉到,现在倒是充分体会到了。
真的是个狠角色啊!
你绿我我?绿你,绿上加绿,亲上加亲。
不仅不生气,陆宵忱还挺高兴,不知道温如婉得到这个消息没,如果他们还打算瞒着,自己不如去偷偷添一把?火。
反正这两方都挺一言难尽,先窝里?斗一斗,到时候言言的计划也方便顺利实施。
啧...就是有点废陆墨。
下次他生日,给他送本富婆通讯录当礼物好了。
言言说李景星挺不靠谱的,哪天破产了也好让陆墨及时收拾东西跑路,继续去追寻他的梦想。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陆宵忱:贵圈真乱。
林如言:贵圈真乱。
温如婉:......气到变形,根本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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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墨生日当晚,趴在床上背了一整夜富婆通讯录。
李景星:......气到变形,并骂了不做人两口子一整夜。
【没想到吧没想到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陆某的亲生母亲垂死病中惊坐起,带着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