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鸣咬的很深,但好在后续治疗及时,也没有陷进什么不可挽回的危险境地。
而且因祸得福,医生顺便将他手臂里直径不到两毫米的追踪器取了出来。
做完手术后,温鸣被送回病房,睡了很久,直到太阳落下再升起,又重新高高挂在半空。
苍白的光再次穿过嫣红的花枝,穿过枯萎的藤蔓,洒进清凌凌的池里。
温鸣依旧没醒。
也许是麻药的时间还没过,也许是他自己不愿意。
林如言更不放心让他去之前那个地方修养了,就这状态,还是安安稳稳待在医院里比较好,等沈灯回来,跟着他说不定会好一些。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温鸣才醒,还没等林如言过来,就慌慌张张的收拾衣服。
医生一问,温鸣就说自己还有事,要离开这里了。
幸好林如言来的速度也快,远远就看见门口保安和医生围成一圈,拦着中间那个清瘦的少年劝说。
“这是怎么了?”
边上护士七嘴八舌的跟林如言解释。
“这个病人伤还没好就要走。”
“我发现的!”一个小护士瞪大眼睛说:“他还想偷偷收拾东西跑掉,我值班看见啦!”
保安大叔指了指门:“要不是我拦着,他能直接拖着伤翻过去。”
林如言看向那个抱着一个瘪瘪的小包表情有些无措的少年,语气温和。
“怎么突然想走了?”
温鸣低头不语,小臂上厚厚的纱布今早才换上药,麻药效果过后,整个左手都被牵扯的生疼。
应该是已经拿掉了吧,但如果没有......
温如婉这个女人他清楚,手段阴毒,会给林总带来不少麻烦的。
温鸣突然有些后悔,既然她已经知道自己这里,那除非她也知道自己已经离开,否则还是会给林总平添困扰。
少年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林如言哪会看不出来。
“温鸣,别想太多。”他穿过人群,走到少年面前。
“走吧,我们先进去,天气还没回暖,穿这么些会感冒的。”
温鸣又想掉眼泪了。
他这阴暗如烂泥般的一辈子,还从未遇见过像这样好心泛滥到能有多余施舍给他的人。
当年父母葬礼的时候他哭了,被温如婉打的时候他哭了,被送上那些人的床时他也哭了。
不,不能说是哭,只单单是一些因为必要需要流出的生理咸水罢了。
哭是没有大用的,温鸣很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但也不是半点都没有。
他惺惺作态,用这些虚伪的东西去骗取一些少到可怜的同情,卑微的恳求他们,诚挚的祈祷不知名的神灵,至少...能让他活着。
活着就好。
温鸣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会遇到这样的人。
其实他宁愿自己没有认识林如言,这样温柔的人,用最平和温柔的眼睛,看尽了他最悲哀最可怜最可笑的一面!
林如言说话总带着分寸,小心翼翼从不伤到他分毫。
但他存在,只要存在着,就够让温鸣自卑到尘埃里,骨髓深处都蔓延着羞惭了。
林如言关心自己的未来,林如言在乎这样的一条命,林如言记得自己的名字。
他经常装醉,他经常装傻,他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但还是有人记得他。
温鸣觉得有些可笑,心底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翻腾,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浸在沸水里,烫的人浑身都颤。
不疼,温鸣想,他只是又有点想流眼泪。
......
林如言终究还是没有留住温鸣,不管怎么说,他都固执的不肯转变心意。
又和陆宵忱说了这件事,决定实在不行就先给他一笔钱让他去别的城市。
“这钱是我借你的。”
林如言好不容易才将卡推到温鸣怀里,“所以你要好好努力,以后好还我钱。”
温鸣还是摇着头不肯拿。
林如言被这个不听话的小孩气到,板下脸:“你要是不接,我就......”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我就不让你出这个门。”林如言指着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开着的门外有几个人悄悄探头进来,恰巧听到这句,讪笑着又往前一步将门拉上。
温鸣哭笑不得,弯起唇角点头:“我接我接,先谢谢林总啦。”
他抽出口袋里的签字笔,又掏出一张纸,趴在矮桌上认认真真写着什么。
半响,林如言怀里被塞进了一张纸。
是借款条,而且...利息高得离谱。
温鸣依旧笑眼弯弯,“我已经收了林总的钱,请您一定要收下这个呀!”
林如言:“......温鸣你,麻药药效还没过吗?”
温鸣笑得更厉害了:“我现在超清醒的!”
“利息为什么这么高啊......我又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借贷公司老板。”
林如言看着那严苛的利息和规定时间,眉心直抽抽。
温鸣这孩子太傻了,这要一个人出去......
还不如不借了,林如言在心底暗暗后悔,这算什么,把这小孩当打白工的吗?
“林总要收下的。”温鸣表情正经起来,“给林总还钱是我努力奋斗的唯一目标了。”
也是最后一次挣扎的盼头了,再不行,就...任由自己沉沦,坠入冰窟好了。
有没有人想要伸手拉自己一把都无所谓,温鸣想,他不会再伸手或是去接住那样渺茫的希望了。
林如言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心头一跳,他将叹气咽回肚子里。
扯起嘴角,如无其事道:“那我,可不能让这些钱打了水漂。”
“这么高的利息,估计你得还一辈子了。”
......
温鸣订的当天下午的车票,几乎是紧挨着就要走了。
他行李不多,林如言也没问他要去哪儿,只让他隔段时间来报句平安。
“林总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温鸣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困扰自己多天的问题。
林如言两手一拍,“因为陆宵忱他想养个儿子。”
温鸣面上五分困惑三分惊恐,愣了好几秒才理解他的意思,心情复杂道:“噢,原来如此。”
两人告别不久,林如言就接到了季执的电话。
让他吃惊的是,季执是来寻求帮助的。
两人在上次那家店见面,林如言从没想到,再次见面季执的样子会这么狼狈。
头发长了不少,看样子是没有费心修理,沿着额角贴下来。
依旧穿着那套一成不变的黑西装,但眼下却有明显的青黑。
林如言愣了一下,没忍住开口询问:“季总这是,体恤下属体验生活去挖矿了?”
男人理了理西装袖口,叹气道:“差不多,情况反正不好。”
“说来听听?”
“遇到个疯女人,想要把我埋在矿洞里。”
林如言没懂,摊手:“?”
“说来话长,不到万不得已季某也不会来找林总帮忙。”季执又深深叹气:“实在是这次遇上的事情,太超出我的预料了。”
林如言的兴趣彻底被挑起来了,“我还挺有空,季总介意具体说说?”
季执点头:“事情是这样的......”
季执有个执着于他多年的追求者,是个千金小姐,名叫张清奎。
这位张清奎,本来小时候撞坏了脑子,呆傻了两年,成年礼上被人辱骂推搡,掉进水池后恢复神智,变得离奇聪慧。
随后便一路顺顺利利进了自家公司,本身也有数位追求者。
但不知为何,自从三年前见过季执一面后,就勤勤恳恳追在他身后不放,隔几天换个人设,花样层出不穷招人厌烦。
季执抿了口咖啡,又叹气道:“自从上个月和小丞逛街恰巧碰见她后,这个女人就跟疯了一样针对我。”
“林总也知道,单是一个张家,季某也不可能对付不了,但这位太过难缠的原因是背后追求她的那些人。”
林如言总觉得季执说的事自己好像在哪儿也见到过类似的,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也只能安静听他说。
“各行各业,杂七杂八的人,恕季某直言,这一个月来,这些人就跟失了智一样,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完全不顾自己的利益。”
季执表情惆怅,眼底却没多少慌张:“季某人已经连续两周加班到一点半了。”
“季总公司现在...情况如何?”
“噢,公司情况还好。”
林如言挑眉:“既然如此,季总有何事需要林某帮忙?”
“真真是万不得已啊,这些人真的太烦了。”季执放下杯子正色道:“虽然季某总是比对方的能力高出一截,现在也安然无恙,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哦?”
“林总有所不知,季某的作息向来比较养生,十一点准时入睡已经是极限了,再晚季某可能会少活十年了。”
林如言眼底划过流光:“......”知音,是你吗知音?
“巧了,难得遇到习惯和我这么像的。”林如言笑起来:“至于帮忙嘛......”
“我有个认识的朋友,他恰好对林总公司的业务感兴趣,开了挺丰厚的条件想要合作。”
季执拿出合作文件,“林总可以先看看。”
林如言没有翻开文件,摆摆手:“不用看了,季总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都是朋友,这个忙怎么能不帮?”
两人相谈甚欢。
不一会儿,“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清脆的儿歌从季执怀里响起。
林如言僵住动作,满脸迷惑的看着季执面色如常从善如流掏出手机。
“喂?”
“哥!”对面人的声音夹杂着气急败坏和委屈巴巴。“有人打我!”
季执面色一冷:“小丞慢慢说,怎么回事?”
“就那个叫张啥奎的!”季戚丞哽咽:“哥你快来啊,她还想打我。”
季执猛地起身,“小丞别怕,发个定位给我,马上到。”
林如言终于知道这奇妙的违和感从哪儿来的了。
就像前几次季戚丞宴会上被挑衅然后打脸回去一样,不太像现实。
不...是真他喵的魔幻。
居然还带换剧情的!这次的章节名叫什么,打脸挑衅绿茶吗?
林如言默默跟着他站起身:“我也一起去。”
这场好戏自己怎么能落下,可惜现在没地方买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