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宵忱本想将林如言先抱到旁边沙发上,但他刚碰到对方肩膀,林如言就唰的睁大了眼睛。
“唔...怎么了?”林如言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揉了揉眼睛。
“言言,怎么不睡觉蹲在这儿?”
林如言一夜没睡,头脑迟钝。
坐在小板凳上思考好久才理解陆宵忱的问题,慢吞吞跟眼前人解释。
陆某哭笑不得。
半响,打开浏览器的陆宵忱和林如言面面相觑,陷入了沉思。
狗狗睡觉的时候到底该不该关灯?
这一番折腾下来,窗外天色已微微亮。
陆宵忱本想给林如言请个假让他补觉,但突然记起昨日他说过的演奏会。
言言母亲,也就是我母亲,举办的演奏会怎么能错过!
显然,林如言也这么想。
林如言昨晚一夜未睡,怕过会儿起不来也不敢补觉,只好趴在桌上假寐。
......
喂完林鹿,收拾好来到中心剧院时,这里已经人山人海。
林如言拖着疲惫的身躯刚下车,就看见弯弯绕绕在广场上排了几百米的长队,顿时眼前一黑。
之前妈妈明明说只是个普通演奏交流会,南市中央音乐学院邀请她过去的,听说还租了个小场地。
顶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林如言看着眼前人群密集的广场,以及中心那个高大的剧院,陷入沉思。
原来这就是普通,这就是小场地吗?
虽然我已做霸总三五年,但果然,还是路走窄了......
林如言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模糊的想,这种状态估计得维持一整天。
每次没睡好都会思考迟钝。
陆宵忱拿着邀请函钻进了人群,让林如言在车上先等等。
林如言应声点头。
躺着不动真的很舒服,还好今天陆宵忱公司没有大事能一起来,不然为了不排队,自己就要跑来跑去的找人了。
不一会儿,陆宵忱就带着一个蓝色上衣的剧院工作人员过来了。
“我是山海剧院职员,程女士提醒过我们她送出邀请函了的。”工作人员笑着带林如言他们从侧面一扇门进了剧院。
“给两位安排了中场四排的位置,是观看演奏的最佳位置之一。”
林如言无力点头,他现在只想坐下瘫在板凳上,缓解一下自己的疲惫。
剧院门口的观众们还在陆续入场,林如言甚至看见有人抱着印着程似星名字的横幅。
阵仗浩大,令人瞩目,原来自己的母亲这么受欢迎吗?
林如言感慨着,下一秒,横幅就被安检拦下来,一个保安过来将横幅收进了旁边的箱子。
“......”林如言哽住,行吧,连个横幅都不让举。
刚刚跟着工作人员去后台识别邀请函的陆宵忱也回来了。
他冲着林如言眨眨眼,将外套脱下来抱在怀里才入座。
下一秒,林如言手里被塞进了颗小小的糖果。
薄薄的彩色糖纸,看不出是什么口味的,估计是陆宵忱去后台时在休息区拿的。
林如言眯着眼看了看,拆开含在嘴里。
之前那个被拦住收了横幅的小姑娘在他们斜前排入了座。
林如言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这姑娘穿的实在太注目了。
定制的纯白款羽绒服,上面还大大的印着程似星的签名,大概是太激动了,脸上红扑扑一团。
林如言觉得还挺有意思,自己母亲虽然在音乐圈里挺著名,但一个钢琴家,不至于会有这样狂热的粉丝吧。
许是盯着人家衣服观察太久,那位小姑娘感觉到转过了头。
这时陆宵忱正戳着林如言的胳膊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话。
“言言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林如言喃喃道:“我妈的狂热粉。”
陆宵忱想要的当然不是这个回答,他继续戳,还往林如言耳朵上吹气。
“言言看我,不就是狂热粉嘛,我也可以当。”
林如言瘫着脸,冷漠拒绝,“不。”
小姑娘刚转过头就被秀了一脸,默默将头又扭回去。
没一会儿,又猛地转回来。
陈乐是南市中央音乐学院的大三生,她已经粉程似星四年了。
自从高考失利后第一次听过程似星的原创钢琴曲,就疯狂的粉上了这位温柔的钢琴家。
她找到了程似星的粉丝群,又摸进女神的微博,通宵看完了女神那几百条日常。
程似星温柔洒脱,敢说敢做,直到现在,陈乐也将她当作自己向往的偶像。
【追星嘛,每个人都是星星,只要喜欢,追谁都可以。】
这是程似星前阵子刚发的微博,还配着一张自拍图。
陈乐当时就点赞转发保存一条龙,正打算回过头来吹女神彩虹屁呢,就见那条微博被秒删。
程似星又发了条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换了张自拍图。
陈乐继续夸女神一条龙,后来出于好奇,还是仔细看了看女神删掉的那张照片。
是在吃饭时拍的吧,背后是餐桌,还隐约能看见两个人的身影。
放大看就很清晰了。
程似星也在微博里解释了他们的身份,并说因为要保护自己儿子的隐私,所以换照片了也请发现的小盆友们不要声张。
陈乐心里又甜又酸,被女神哄的幸福感和女神儿子都这么大了的悲伤感在心中反复横跳。
每每看到那张照片,陈乐都悲喜交加心情复杂,但女神太好看,删是不可能删的,只能偷偷放大舔屏了。
一来二去,陈乐也记住了女神儿子们的长相。
没错,和刚刚发现的,坐在自己左后方的那位一模一样。
另一位凑过去说话的没看清,不过估计也是了。
陈乐默默盯着旁若无人明目张胆调情的两位,有些担心,不会...骨科了吧?
壮壮胆子,还是怀着对女神的憧憬与担忧开了口。
“请问...二位是情侣吗?”
刚说完,陈乐就在心底用头哐哐撞墙,啊啊啊错了错了,不该问的这么直接的!
林如言看着那位狂热粉转头盯着他们,眼底满是兴奋与担忧。
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怎么了?”
陆宵忱没看那个女生,径直把脸埋在林如言软软的羽绒服里。
“没,没事!”陈乐心底扬起大雪一片凉意,自己的女神,以后没有可爱又圆滚滚的小孙子了呜呜呜!
一边觉得悲伤,一边又突然有些兴奋。
实话实说,她觉得这两位...有点好磕。
因为六个安检处同时工作,又有保安维持秩序,很快观众们都准时陆续入场了。
空旷的剧院被慢慢填满,观众席的灯光也黯淡下来。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停下了交谈,静静等待着。
一身穿洁白抹胸裙的女人提着裙摆轻轻蹦跳着到了中心舞台,脸颊旁有两缕微卷碎发垂落,平添几分活泼。
女人轻轻朝台下鞠躬,撩开裙摆,侧身坐上了一旁的琴凳。
三秒后,一连串激人心扉的高难度曲调在安静的空气中炸裂,女人挺直背闭着眼,微微抬头随着音乐晃动。
诺大剧场里只剩下激昂的曲调。
中调逐渐转向平和欢快,像是历经波折的少女,在百般哀求下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幸福。
台下有人与音乐共鸣,悄悄红了眼。
得到幸福后,就是慢慢失去的过程了,像是手中逐渐滑落的沙粒,无奈且哀伤。
时间是能治愈人的东西,但也能让人无奈到绝望。
得到的渐渐失去,眼睁睁看着,却无可奈何。
舞台中心的女人依旧闭着眼,微微垂下了头。
后调很长,哀伤埋怨,恨这时光无情,恨斯人已逝。
时间足够让剧院里大部分的人都触动心弦,潸然泪下了。
不包括林如言。
要不怎么说,粉丝要离自己偶像的生活远一点呢。
林如言喜欢自家母亲创作的音乐,有时也触动,但这份曲子他很清楚是怎么来的。
真的哭不出来,甚至一听就想笑。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中秋夜,林如言回家和父母团聚过节。
十点整,准时上床睡觉。
两点半,林如言被自己满脸幽怨的父亲拖起来了,原因是程似星突然来了灵感,必须要他们的帮助。
两点四十,林如言和自己父亲顶着黑眼圈坐在琴房里。
程似星本来给了他们一本书要他们念,但念了一段又嫌弃他们朗读没感情,自己坐在琴凳上开始低声念。
那是一本虐文。
林如言觉得这本书的情节真的狗血,但也确实虐。
程似星念着念着就自我感动,开始哽咽,抽泣。
但她还是坚持念,最后哭得喘不上气,把书丢到一边就开始弹琴,边哭边埋头狂写曲谱。
林如言和自家父亲瘫着脸,在琴房坐了大半宿,至少听这段哀怨的调子听了几十上百遍。
记忆犹新,记忆犹新。
林如言无视周围人极力压抑的抽泣声,抬手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不是我无情无义莫得眼泪,是这残酷的生活和现实逼我的。
转头一看,陆宵忱虽面无表情,可也眼眶微微泛红,在剧院观众席黯淡的灯光下,似乎还折射出了微亮的光。
林如言见过之前陆宵忱装哭的样子,瘪着嘴表情显而易见的低落哀伤,眼底还有盈盈泪光。
现在这......
林如言突然有点无措,他僵着身体,将视线固定在舞台上。
好像是真哭了......
那,自己要假装不知道还是安慰一下啊
怎么安慰才比较好......
林如言轻轻将左手往衣兜里移,偷偷翻了翻兜。
糟糕,没带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