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阳城门口,辛如霜发飙了。
“嬷嬷你干嘛?”
郎嬷嬷却看起来比她还生气,却又不得不压低嗓音。
“老奴倒想问问公主要干嘛?咱们马上就进城了,你怎么就……怎么就坐在这儿吃上了?这守城的哪一个不是叶昭的手下,他本来就对这门婚事不重视,若是听说了你如此不顾形象,又在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地方吃东西,更要看不上你!”
辛如霜白眼一翻,小腰一叉。
“吃你家大米了?关你什么事儿?我是没有例银,没有陪嫁吗?再说,这凉拌菜怎么了?就因为不是在店里开的,就上不得台面了?那我告诉你,昨晚你独自买的那烤羊肉串,烤串师傅如厕之后没有洗手就继续串羊肉了!我在二楼打开内窗看得很清楚。”
郎嬷嬷登时脸色就白了,甚至起了反胃的感觉。
辛如霜斜眼看着她干呕了一下,高兴极了。
该,让你吃独食!
…… ……
到了城门口,每个进城的人都要递上路引,被守城的士兵盘问一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进城要干嘛”。
查验了辛如霜他们的身份,叶昭就不好再装死了。
他马上派了手下来城门口亲迎。
“董泰见过霜公主,老奴是将军府的管事。”
辛如霜这个小可怜,在永嘉公主的各种攻势下,连封号都混没了,只能依着她的名字,尊称“霜公主”。
“我们将军这两日忙着练兵,宿在军营中,都没来得及回来,不过,将军早就做好了一应安排。”
郎嬷嬷眯起眼睛审视着董泰,她眼睛本来就不大,此时更是只有一条缝儿了。
辛如霜还惦记着方才在城外被糟蹋的凉拌菜,“嬷嬷赶路太累了,怎的都站着睡着了?”
郎嬷嬷听了辛如霜带着嘲讽的话,气得又要拍辛如霜,又突然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生生忍了下来。
董泰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看来,这霜公主似乎确实与这位老嬷嬷很是不睦,只是不知道是真有矛盾,还是为了让将军对她放松警惕。
董泰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办起事来井井有条,一张巧嘴也密不漏风,不管郎嬷嬷怎么试探,都会圆滑地搪塞过去,就是不松口什么时候能见到镇远将军叶昭。
辛如霜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很是清楚。
皇宫不喜,派她出来“和亲”,是为了探知和监视叶昭;镇远将军叶昭就更不喜欢她了,没看如今连派来的人都是府里的下人,而不是军中的哪个参将嘛。
她这几天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是在这个去哪儿都要路引的时代,除非她进了一座深山再也不出来了,否则什么都干不成。
况且,她身份特殊,虽然是个假公主吧,但是也好歹是个公主,又是镇远将军未来的夫人,若她失踪了,怕是早晚都会被找到。
既来之则安之,没法子,谁让她没穿越到原主还在宫里的时候。
皇帝年老昏庸,刚刚找回来的永嘉公主能言善道,把皇帝老爹忽悠的都失了智,再加上原主被永嘉公主陷害,在宫中背了不少黑锅。
皇帝竟然真的剥夺了她的封号,又只以郡主之礼将她下嫁。
虽然名义上还是公主,但是实际上嫁到镇远将军府之后,就是叶昭的夫人了。
此番做法,不仅是折辱辛如霜,更是表达了对镇远将军的不满。
辛如霜想着这些,又觉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董泰将她们安置在一个城中心的宅子里,晚饭她是吃过了的,只是没能吃饱。此时已是亥时,厨房的下人应该也已经去休息了。
“咕咕咕——”
辛如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起身穿好衣裳,直奔厨房。
院子里静悄悄的,就连她那几个随身侍卫都没人值守,看来是对北阳城内的治安相当放心。
溜溜达达到了厨房,果然看见一些菜,还有面粉。
她翻了翻,没找到肉,有点泄气。
也是,现在是盛夏七月,虽然北阳城因为很靠北,天气并没有京城那么热,但是白天的温度还是很高的。
肉类应当是每日早上买了才比较新鲜,当天吃完才好。
不过她找到了豆角和土豆。
前世看过的吃播视频迅速在辛如霜的脑海里滚动着。
“有了,就做“小猪盖被”吧!”
处理起豆角和土豆来,她还是很得心应手的,唯一的难点就是那“被子”。
她实在回忆不起来是怎么做的了,就随意加了点水和盐揉成了面团。
之后又找到擀面杖,擀成了厚厚的一张饼——实在是放了太多面粉了。
面粉多就加水,水多再加面粉,几个回合下来,面团就越来越大了。
生火对辛如霜来说不算难事,难的是她找不到生火工具。
原身自小养在宫中,锦衣玉食,皇帝和皇后都对她宠爱有加,反正辛如霜在原主的记忆中,找不到是如何生火这件事的。
不是说古代有什么火石和火折子的吗?
她搜了一圈也没找到。
最后她抑制着肚中的饥饿,啃着一根黄瓜冷静了下来。
按照逻辑来说,生火的工具应该就放在灶边不远,而且应该在明面上,方便取用。
她又仔细翻了一遍,终于在窗台的角落看见了一个铁片,和一块石头,还有木筒中装着的若干碎布?
按照火石的原理,这三样东西看起来倒是有点像生火工具。
这铁片并不规整,有些形似孙悟空脑袋上那个紧箍咒的模样,旁边是弯曲的,看起来是为了方便抓握。
她试着拿了块“碎布”包在石头上,然后拿了铁片大力击打。
果然,猜对了!
随着铁片的摩擦,那块“碎布”上头有了星点的火花,她又赶紧拿了地上筐里的干草给这块布笼罩住。
递到灶口的时候,她猛地吹了吹,火燃起来了。
厨房里有劈好的木柴,这下,总算是能烧锅了。
辛如霜松了一口气,不禁开始怀念起现代科技,她所在的那个时代连打火机都淘汰了,已经发展到可以用随身手表射出一道光,就能点燃物品了。
当然,这得是非常非常近的距离下,要不然还不成了凶器了。
看了看等待下锅的绿油油的豆角和黄澄澄的土豆块,她又改变想法了。
古代没什么不好的,起码有这么多好吃的!
打开灶台沿上放着的猪油罐子,本来应该是白花花凝固好的猪油,此刻在夏日的高温下有那么一点融化了。
辛如霜拿了个干净的勺子舀了一点出来放到大锅内,猪油在热火的加温下,逐渐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声响。
她毕竟在现代也不怎么会做饭,油都下锅了,才想起来应该切点葱姜蒜。
一时之间没看到姜,那就算了,反正这食材里也没有肉,不用去腥。
粗制滥造地切了葱花和蒜末,赶紧下进锅,“哗啦——”,锅内迅速就传出了香味。
结果油温已经太高了,蒜末很快就糊了,辛如霜又手忙脚乱地把豆角段和土豆块一道下进去翻炒。
加入酱油和盐,只烧了一个灶,所以她没有热水可以用,就加了瓢凉水进去,看了看,没能没过土豆,果断又加一瓢。
盖上锅盖,静静等着。
屋内烧着灶火,实在是热,辛如霜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厨房门口发呆。
夏日繁星灿烂,辛如霜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无聊地把玩着那个生火的铁片片。
本来是好好拿着的,后来不知不觉地就开始大拇指和中指捏着铁片的两端,往中间折。
这是她从小的爱好,小时候因为这个习惯,上学的时候断了不少橡皮,总是挨老妈的骂。
嗯,还好这是个铁片,总不会断……呃,弯了?
铁片,弯了?!
辛如霜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她没感觉自己多用力啊,只是微微给了点力气。
不信邪,辛如霜又一次手指用力。
她沉默了,铁片几近对折了。
依据她浅薄的学识,这个铁片应该还是比较硬的,甚至她都怀疑这其实是钢片,所以生火的时候才那么给力。
但是怎么两个手指头就能捏弯呢?
她轻手轻脚地把变了形的铁片放回了原处,又拿了根木柴尝试。
特意找了根跟她胳膊一样粗的木柴,两手各握首尾。
“咔嚓!”
木柴干脆利落地就断了,连中间的茬心都是齐的。
无语地把两根柴填进灶眼,又找了个劈了一半,有她大腿那么粗的。
辛如霜搓了搓手,定了神,把柴放到她的膝盖头。
“嘿!”,一声吆喝,又断了!
不是,原身的力气这么大吗?那还能让人给欺负成那样?
辛如霜在原主的记忆中仔细翻阅,却找不到她是个大力女的回忆,甚至原主在玩蹴鞠的时候,接了一下高速射过来的蹴鞠,胳膊就脱臼了,养了小一个月呢。
可她在现代时候觉醒的异能也不是力量属性啊?
想不通。
罢了,想不通的事情就先不想了,因为她闻到从锅里飘出来的香味儿了。
打开锅盖,就是一阵雾气扑面而来,香!
锅里的汤汁在“咕嘟咕嘟”地沸腾着,锅中心的豆角都被热汤顶得一起一伏,仿佛在跳着舞。
辛如霜满意地把自己的大厚饼下入锅中。
饼之大,一锅装不下。这饼明显放不下去,辛如霜只好把多出来的饼边给撕下来,扯成长条扔到汤汁里一起炖了。
这下能放进去了。
看了看光滑的饼表面,她又拿起勺子,掀开一块“饼帘子”,连续舀了几勺汤汁浇在饼上。
嗯,这回看着对劲了!
又重新盖上锅盖,静等美味出锅。
唉,可惜了今天的凉拌菜,当时那摆摊的妇人胆子小,看着她和郎嬷嬷吵架,估计是怕被贵人问责,直接麻利收了摊走了,或许是换地方了。
若是有那酸辣的凉拌菜配着饼子吃,肯定也很美味。
受不了了,辛如霜又拿了一根黄瓜洗了洗,开始啃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狠了,她竟然觉得这黄瓜甜滋滋的!
片刻后,她又打开了锅盖,拿筷子戳了戳饼,一下子就扎过去了,应该是熟了吧?
先找了个盆把大饼用锅铲叠几下盛出来,又拿了另外一个盆来装里头的土豆炖豆角。
也不端回自己房间去吃了,直接就在灶台边开炫!
辛如霜用锅铲压着大饼,又用筷子扯了一大块饼下来,直接送入口中。
这饼底下都浸着汤汁,她夹起来的时候还在滴滴答答。
一口咬下去,辛如霜沉默了,怎么跟记忆中妈妈做的饼口感不一样?
这饼……好“死”啊,自己的牙印都清晰地印在饼的截面上。
死面饼,因为它没有活力啊。
辛如霜觉得自己悟了,这个时候她也想起来了,那些美食视频中的“小猪盖被”,好像都是要发面的,那样做出来的饼才会蓬松,看着软乎乎的。
她这饼,唉,虽然差了点意思,但是对她来说,也是可以下肚。
毕竟要她在这里“发面”,她也发不出来。
好在现在正是豆角成熟的旺季,辛如霜甚至觉得豆角都甜滋滋的,一咬一股水,豆角嫩,里面的豆子却很粉糯,有种独特的香气。
土豆是黄心的,非常面呼呼,都不用嚼就碎了,若是拿来做土豆泥想必也十分美味。
因为土豆有些煮化了,所以这汤汁也有些黏黏糊糊的,辛如霜就把饼蘸着汤一起吃。
灶中的火还未完全熄灭,刚做出来的菜又热,辛如霜吃得满头大汗,却觉得身体和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舒爽。
她用筷子夹着大厚饼,放肆地用嘴扯下来一大块,饼上的汤汁溅到手上了也不在意。
香啊!造啊!美得心里吐泡泡啊!
看来她现在的食量就该如此,一大锅菜,配上一盆饼,能吃个八成饱了。
饼吃没了,那盆菜也吃了个溜干净。
辛如霜在现代基地里接受的教育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又把灶膛中的余灰清理干净,锅也刷了,碗筷也洗了。
厨房中除了缺少的食材,似乎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满足,回屋睡觉咯!
第二天一早,宅子里的厨娘举着菜刀大骂现在的耗子太过分。
“天杀的,连黄瓜都啃了好几根!是几天没吃饱饭了?饿死它了!”
直到她准备生火的时候,拿起火镰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不是,谁能告诉她,这玩意怎么就剩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