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旧账

徐立本夫人震惊的张大了嘴,叶欣儿的指控来的猝不及防!简直是人在堂中坐,锅从天上落。便是她夫君曾在户部任职,如今也?调任去工部了。你们跟章家吵架便吵架,拉我们家下水作甚!?我们跟帝党的康承裕家都联姻了!

她却不知,颜舜华与叶欣儿这对熟读了史书的妻妾,是何等的精明。朝堂上联姻如同密网,章首辅还是华阳郡公的叔外祖呢,他们不是死对头了么?徐家扔出个孙女,就是向帝党投诚?那这投名状也未免太不值钱了些。你骗鬼呢!

联姻很可能是示好,更可能是迷惑。大不了一包耗子?药,药死个把孙女,便能轻轻松松的再次回后党了。毕竟,庶出孙女一条命,哪比得上家族繁盛!

安永郡王妃已经搞不清状况了,无助的拿眼看向?齐家的几位主母。顾老太太隐隐察觉了什么,可惜齐成济不许家中女眷沾惹外务,此刻哪怕有心想帮衬帮衬外孙女,也?颇有种不知如何下手的感觉。只好不说话,以免叫人抓住话柄。

在顾老太太看来,刚发生的一切,皆源自于丁夫人跋扈惯了,口没遮拦,因此不幸被颜舜华主仆揪住了小辫子,一顿痛打。只擅长内宅斗法的她,悄悄儿使了个婆子?,让他火速往家里报信,必要时候,强行接了外孙女就走。唔,那个叶姨娘看起来是外孙女的打手,也?得带上!

朝中的诰命们因各家家规不同,大致分成了两派。一派如齐成济家的,对外两眼一抹黑,顶天了知道谁家太太管事、谁家小妾得宠、谁家跟自家关系好、谁家是自家的死对头,甚派系斗争、挖坑埋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另一派则如谭夫人,其夫坚信夫妻同体,朝廷纷争恨不能掰开?了揉碎了同老婆分说明白,以免在外吃亏。

因此,对于颜舜华的撒泼,前者聪明的知道有事,就是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把嘴巴闭的死紧,半个字都不肯吐出来;愚笨点的甚至已经开始用嫌弃的目光看着颜舜华,觉得她乡间长大的,真真毫无体统!娶妇还得找名门望族。不过她们亦畏惧颜舜华的战斗力,不敢吱声。

至于心里明白的那一拨儿,帝党的心惊胆战,生怕颜舜华太张扬,被人直接灭了。华阳郡公强不强?还不是死了都没弄清楚谁下的毒;

后党更是想死的心都有!颜舜华明着在撒泼,实则疯狂为永和帝递刀子?!

听听她说的话?甚宗室无子?,皆是被人害的——难道从皇帝到宗室,不认同她的话,非要说自己就是下不出崽?皇家还要不要脸了!?

甚包生子?的偏方被人破法了——这?句是愚妇的迷信,可她下一句说的是她生产惊动了满朝廷的命妇!那会儿华阳郡公尚在人世,她一个世子?的填房生育,命妇们那么激动作甚?更遑论各家探子?来回飞奔,早落进了有心人眼里。细究起来,全是事儿!

还有甚瑞安公死因、不讲人伦、章家跋扈等等,桩桩件件排出来,她哪是在骂街,她是在杀人!

最?令人无语的是,他们家不止正妻会骂,小妾捅刀子?亦是一把好手。当年叶合宜案乃震惊朝野的大案,与太后陵寝塌方那事规模差不多。查出贪污千万余两,牵连甚广,落马官员无数。暴风眼中的叶家,不止自家满门抄斩,连带叶合宜夫人的母族都受到波及。且,年幼儿孙流放后,没几日就失了踪迹,致使叶包两家满门绝嗣,抄出来的家产却仅仅只有百万。剩下的九百万去了何方?

当官的层层孝敬早不是新闻,叶合宜尚且够的上满门抄斩,把持户部多年的前侍郎徐立本呢?够死一百次么?不止徐立本,户部大大小小的官员,有几个干净的?无非是查与不查的区别。

徐立本夫人生生被叶欣儿气出了一口老血,偏生还不能说她。她是杨景澄的侍妾,刚她的主子亲口说了,往后她就是叶夫人。夭寿啊!世子?侧室正三品的诰命啊!宗室见官大一级,她个民间正二品的夫人不够看啊!非要摆品级,这?不还有个从一品的世子?夫人么?明儿她就是国公夫人了!

谭夫人接连深呼吸几口,她感觉自己怕是干不过颜舜华那泼妇了。服软,太落章家的颜面,何况焉知颜舜华不会趁你病要你命?那泼妇压根不按规矩出牌!谭夫人实在无法预判她的行为。谁会想到,她们主仆居然抓住丁夫人一句跋扈之语,把后党捅了个血肉模糊!

我们内宅掐架不是这样的!!!

于是,谭夫人果断拉起妯娌的手,二话不说,抬脚往外走。

“你欺了人就想走!?”颜舜华尖锐的声音立时响起。

谭夫人僵了僵,不走难道留着被你打?然而,她真万万没想到,颜舜华真的再次动手了。她也不冲谭夫人去,跳起来把丁夫人满脑袋珠翠与脖子?上的大项圈全扒拉了下来,珍珠宝石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屋子?。

颜舜华大手一挥:“狗娘养的身上的东西我看不上,赏奴才们了!谁家的丫头婆子?都能捡,捡到算你们本事!”

一时间众诰命差点疯了,纷纷用眼神禁止蠢蠢欲动的仆妇丫头们,那是珍珠宝石!一颗就得好几十两,哪个不心动?

奈何众诰命管得住自家的,管不住宗室的。东院的丫头婆子?先冲上来蹲在地上一顿狂捡;紧接着安永郡王妃装死,她的随从也跑去捡了;安祈县公夫人一看,竟朝大丫头使了个眼色,她家大丫头顶着满脑子?不情愿的蹲地上开?始扒东西。

也?是好巧不巧,丁夫人的项圈上,装饰着好几串米珠,那玩意个头小,数量多,丫鬟婆子?且有得捡!一时间堂堂国公府邸的正房大厅里,乱成了一团。

丁夫人都给气懵了,她到死怕是都弄不清楚颜舜华的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谭夫人出身世家,更是真心没见过颜舜华这一挂的,终于绷不住仪态的冲顾老太太喊:“你们不管的!?你们真不管的!?”

顾老太太无比淡定的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那做她婆婆的女儿都不管,跟我们有甚相干?再说了,她又不姓齐,我们更管不着了。不像有些人,巴巴儿的把手伸去别人家。我们规规矩矩的妇道人家,可不干这事儿。”

安永郡王妃差点在丧仪上笑出声,强行忍笑忍的肩膀直抖。华阳党羽的夫人们在心里大呼过瘾!她们男人在外头常年被章家压的喘不过气,她们出门交际亦要小心翼翼的避章家的风头,今日算是大仇得报,一个个喜的赶紧拿出浸了药水的帕子?往脸上抹,用满脸泪花掩盖着忍笑忍到扭曲的表情。

我们是来道恼的,我们得哭!千万别笑出来!

刺啦!不算安静的大厅里忽闻一阵布帛撕裂的声响,竟是丁夫人的裙子?被颜舜华生生扯了下来!

厅外有男仆的!丁夫人登时炸了,反身冲向颜舜华:“我跟你拼了!”

丁夫人一双三寸金莲,行动上哪是颜舜华的对手。只见颜舜华一边轻巧侧身躲过丁夫人的袭击,一边揪住了丁夫人褙子?上的绑带。随着丁夫人用力向?前,精致的绑带被身体的力量崩断,她石青色满绣暗纹的褙子?竟被拉下了一半!大夏天的,便是命妇也?只穿了两层,褙子?被拉下,肚兜都能隐约看见?。扑了个空的丁夫人差点气到中风!

厅中气氛随之一窒!

颜舜华的举动实在有点羞辱太过,帝党的夫人们皆敛了笑,纷纷望向?安永郡王妃。叫章家吃瘪她们乐意,可丁夫人好赖算个命妇,虽他丈夫是个虚衔,总该彼此留点余地才好。说句到家的,哪怕把丁夫人打成猪头呢,也?好过扒人家的衣裳。外头人来人往的,万一叫人看见?,不是逼丁夫人去死么?

丁夫人嘴欠归嘴欠,着实罪不至死。

哪知颜舜华倏地停止了撒泼,拿出帕子?一抹脸,冷冷的道:“丁夫人,被剥衣服好玩吗?”

丁夫人还没从极端的愤怒中醒转,谭夫人与厅中老一批的命妇却是头皮一炸!颜舜华在为华阳郡公报仇!昔年华阳生母曾于章家被辱,细节外人不知,当年的侧夫人却险些上吊。难道……当年丁夫人,剥了人家的衣裳!?

颜舜华抬脚,砰的踹在了倒地的丁夫人独自上,她在贵妇与泼妇二者之间切换自如,毫无障碍,众诰命已然看木了。

“宗室的侧夫人,你想辱便如。”颜舜华声如寒冰,“宗室的世子?夫人,你想骂便骂!”

“怎么?你章家是想造反吗!?”

“妇道人家应以贞静为要?嗯?”颜舜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问过我奶奶的意见了吗!?”

“你这?话,对得起兢兢业业操持了四十年的太后吗!?”

“公然骂我,骂我小婶婶,骂我奶奶!”颜舜华愤而跳起,一屁股坐到了丁夫人身上,直接使出了无影爪,“我今天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