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得救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堂堂徽州卫指挥使,就这么触不及防的?倒下了,他带领的?人自然也僵在了当场。有机灵的?撒腿就跑,可绝大部分人却没?有动。卫所里还有他们的?家眷,他们跑了,家眷又怎么办?何况,城门一旦关闭,徽州府这么点大的?地方,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宁江距离徽州三百里之遥,宁江卫听到的?消息,来自三日前,哪里知道短短三日的?功夫,徽州府城内已然变了天。当马桓与许平安听到卫所留守人员抖抖索索的?诉说着前情?,简直被震惊的?久久无语。

好半日后,许平安头痛的?道:“我先去探探章知府的?安危,此处交予你了。”

马桓扫了眼卫所里留守的?老弱病残,当机立断的?道:“我们先去粮仓,把王指挥使制住了再说。”

二人商议毕,立刻分头行动。马桓带着将兵们直奔粮仓而去。徽州卫的?官兵们依旧僵在原地,几?个人在死命晃着王英芳,希望把他晃醒;几?个当官的?亦围在了一处,着急忙慌的?商议着如何脱困。忽然,站在高?处放哨的?兵士再次大喊:“他们过来了!”

一语惊的?众人狠狠的?打?了个哆嗦。指挥同知赵良策三两下翻上了高?台,看着远处的?来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马桓所率领的?宁江卫旌旗高?举、步伐整齐,单那份精神气儿便?知此军非比寻常。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徽州卫纵然糜烂,三品官的?眼界还是在的?。于是赵良策的?脑子开?始嗡嗡作响,他们之前商议对策时,便?有反击的?想法。横竖宁江卫是外来的?,只消把他们打?跑了,谁还能知道今日的?真相。可现看着那在奔跑中依旧能不散的?队伍,顿时心?生绝望——这还怎么打?!?

就在此时,王英芳终于被麾下弄醒。刚苏醒的?人,尚有几?分迷糊,赵良策却已在上头喊:“大人,你上来瞧瞧吧!”

另一个指挥同知秦嘉美没?好气的?道:“大人才醒哩!”言外之意是,你赶快闭嘴,王英芳又吓昏过去了怎么办?

赵良策急的?不行,又顺着杆子从高?台上溜了下来,急忙忙的?对王英芳道:“宁江卫刚换了新指挥使,想必是个练兵的?高?手,方才我看见?了,咱们打?不过,大人你快拿个主?意吧!”

王英芳听到新指挥使几?个字,一拍大腿:“新指挥使来了吗?”

“我怎么知道!”赵良策差点被顶头上峰气死。

“新指挥使是宗室,应该没?来。”秦嘉美断言道,“他们来的?这般快,定然是急行军,宗室哪吃的?起这个苦?便?是他想来,下头的?人也不许他来!”

“那好办!”王英芳听了下属的?分解,面上带上了喜色,“若指挥使不来,领兵的?必然是邵同知,他乃我们的?老熟人了。此番原也是姓章的?撩事,我们好生同他说一说,叫他装个不知道便?是!”

众人听了,纷纷觉得有理。要知道本朝立国之初即有规定,婚姻大事须得门当户对。军户只得找军户,匠户只得找匠户。虽后来人口繁衍,大家伙不大遵守了,习俗却保留了下来。宁江卫与徽州卫乃邻居,两下里结亲的?不知繁几?。今日来人之中,保不齐就有徽州卫的?大小舅子。大家皆是亲戚,给?点子好处一齐把事儿抹过去算完。

赵良策暗自松了口气,王英芳胆小归胆小,脑子转的?倒挺快,怪道他能升官。

然而,邵大川没?来……

马桓不过是杨景澄私请的?教头,地位相当于幕僚。凭他有惊天伟岸之才,也只是个疑似家奴的?白身。平日看在杨景澄的?面子上,大家伙尊他一句“师父”,可上了战场,哪个当官的?肯听个奴才指挥?生死面前,再有体面也不中用。

杨景澄为了让马桓放开?手脚,休说指挥同知这等从三品的?高?官,便?是经历司那些?带个官字儿的?小喽啰,都叫他留在了宁江卫。跟着出来的?,全是毫无体面的?大头兵!

当两下里碰面时,王英芳看着从未见?过的?、身着常服的?马桓时,险些?再次晕了过去!

赵良策亦是眼前一黑,脚底接连踉跄,旁边有人本能的?搀了一把,方没?跌倒在地。

宁江卫变阵的?鼓声咚咚的?响,早练习过无数次的?兵士们跟着鼓点与旗帜,飞快的?散开?队列。王英芳难以置信的?看着快速结阵的?兵士,宁江卫变阵居然如此快速而有序,到底怎么做到的?!?

就在宁江卫形成包围圈的?那一刻,徽州卫所有将兵的?心?里同时闪过了一句话——谋反,诛九族!

完了!全完了!

许平安只带了十?几?个人,步履飞快的?在徽州府城内穿梭,寻找着章士阁府邸地道的?出口。就如杨景澄的?宅子一样,章士阁的?私宅亦是章太后授命丁年贵布置的?。当初丁年贵在江南呆了好几?年,为旧部置办了些?便?于藏匿的?住宅。次后旧部调整,就空下了几?座。其中两座恰好就给?了杨景澄与章士阁。这也是两座宅子虽奢华,却不大能匹配上两位公?子哥身份的?缘故。在章太后看来,宅子够用即可,奢华在其次,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不过,章士阁在徽州的?私宅,安全性还是比杨景澄的?差一些?。并非章太后在这点小事上也偏心?,而是当初丁年贵等人在徽州的?落脚地,就不如宁江府的?好。倘或章士阁去的?是武林府,宅子便?比杨景澄的?好百倍不止了。因此,私宅地道的?出口,算不得很隐蔽。与杨景澄那边直通树林的?长长地道不同,此处地道只有区区半里地,仅能在被袭击时作为缓冲。其出口所对的?位置,乃是一处破落的?大宅,因有传说此地闹鬼,暂时无人居住。

许平安没?来过徽州,他是根据舆图与丁年贵的?描述寻找出口的?。待他寻到了那闹鬼的?破宅,便?抬手阻住身后跟着的?宁江卫兵士,沉声道:“你们且在原地等待,我探探路再回来。”

许平安到底沉稳,尽管他亦不喜章士阁,却依旧不愿向外人暴露密道的?所在。他当着众人的?面□□进了破败的?院子,给?宁江卫的?兵士造成了章士阁可能躲在院子里的?假象。而后又在另一边,轻巧的?翻出了院子,在一丛杂草中,找到了隐蔽在大石头后的?小门。

轻轻推开?小门,一股恶臭迎面扑来!许平安心?里咯噔了一下,当即打?起了火折子,小心?翼翼的?朝里头走。

“谁!”色厉内荏的?声音倏地从地道内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许平安没?回答,而是贴着墙警惕的?朝内走。很快,他就在地道里看到了虚弱躺在地上的?章士阁,以及勉强靠在墙上坐着的?陌生的?小厮。

“我是瑞安公?世子派来的?人。”许平安报上家门,“你是?”

那人登时大哭起来:“呜哇!你怎么才来啊!”

“闭嘴!”许平安轻喝,“你想全徽州的?人都知道你们家的?密道么!?”

那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抽泣。他缓了好半日,才抽噎着道:“我叫嘉悦,是我们大爷的?长随。大爷昏死过去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一定会打?死我的?!”

许平安的?面皮抽了抽,他先前听张发财说章士阁身边的?心?腹,跟龙葵那几?个假男人一样一样的?时,还不大相信。章士阁好歹是少年进士,已在外当了两任官,怎会拿逗乐子的?伴当做心?腹?怕不是人家想扮猪吃老虎吧!?事实证明,是他见?识短了!怪道章士阁能引的?徽州卫造反,这就是个活生生的?棒槌啊!

再棒槌也得救。许平安转身蹲下,伸手探了探章士阁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又去探了探倒在旁边的?章泰和,这位是章士阁身边有名有姓的?随从,许平安倒是认得,也还有鼻息。于是他抽出佩刀,在嘉悦的?惊呼声中,割下了章士阁的?下袍,又裹回了章士阁的?脸上,而后一把将其扛在了肩头,带出了地道。待将章士阁放下,又回来把章泰和与嘉悦带了出来。

到了地面,借着明亮的?天光,许平安看清了章士阁的?模样。只见?章士阁嘴唇裂出了一道道的?口子,裸露在外的?手脸皆是黯淡无光,便?知他定是缺水的?。于是先从腰间抽出了个小水囊,给?章士阁灌了小半,再将剩下的?大半分给?了嘉悦与章泰和。

嘉悦到底年轻,有了水便?回了魂。他贪婪的?舔干净了嘴唇上最后一点水渍,才有空问:“我们大爷怎么样了?”

“还活着。”许平安言简意赅的?道,“你去搀章泰和,我来扶你们大爷,我们得离开?这儿。”

嘉悦委屈的?道:“我没?力?气了。”

许平安理都懒的?理他,扛起章士阁便?走。嘉悦见?许平安真个要抛下他,顿时吓的?魂飞魄散,赶忙连拖带拽的?带着昏迷的?章泰和,吃力?的?跟在了许平安的?后头。不知走了多?久,嘉悦差点累吐了的?时候,总算听到许平安宛如天籁的?一句:“可以了。”

嘉悦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不一会儿,许平安领了整整十?几?个彪悍的?汉子过来,把他们三个皆背在了背上。嘉悦又一次呜呜的?哭了,他伏在不知名的?兵士背上,安心?的?彻底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