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地道(4-22第一更)

不知为何,禁锢的力道倏地一松,杨景澄反应极快的就地一滚,火速脱离了黑影。紧接着他调整了下姿势,并随手抄起个枕头向黑影砸去!拔步床三面围栏,呆在里头就是个死!因此他借由枕头的掩护,一?跃而起,试图从唯一的口子冲出去。

不想!他将至半空,黑影忽的抬脚一?挡,与他的胸腹撞个了正着!

“来人!有刺……”杨景澄在落地的瞬间,当机立断的大嚷。然而话未出口,他又一?次被人摁在了地上。与方才不同?的是,他的手臂被扭的更紧,稍有差池,立刻便是脱臼的结局。

我槽你大爷!杨景澄疼的眼前一?黑,再?次被捂住嘴的他恨不得把莫名出现的黑影千刀万剐!可他现在后背被人用膝盖压住,连翻身都是奢望!他此刻总算知道,只要身手差距足够大,哪怕他身边侍卫环绕,都一样可以死的悄无声息!

就在杨景澄几近绝望之时,头顶忽然响起了一?声轻笑:“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杨景澄呼吸一窒!丁年贵!?为什么!?

“杜玉娘袭击张发财的时候,世子不曾及时躲开。”丁年贵没有松开手,语重心长的道,“她若与我是同行,那会子您就没命了。”

“这是惩罚。”

“您与张发财,都应牢牢记住谨慎二字。”丁年贵的语气变的严肃,“不要小瞧任何一?个打手,哪怕她是个女人。”

杨景澄:“……”

说毕,丁年贵放开了禁锢,并擦亮了火折子。他之前没来过杨景澄的房间,却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角落里的大烛台,不疾不徐的把蜡烛一?一?点亮。九根蜡烛为一组的烛台散发出了温暖的光泽,驱散了黑暗。

“吓着了?”丁年贵笑问。

杨景澄狼狈的翻起身,靠在拔步床边大口的喘着气?。阴沉的脸色明明白白的昭示着他的不悦。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很轻,但在精神高度紧绷时,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背对着门窗的丁年贵头也不回的道:“无事,我与世子切磋切磋。”

“世子?”门外响起了个半生不熟的声音。

杨景澄皱眉,是那个格外沉默的李金子?

门外站着的确实是李金子,丁年贵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随即他语带调侃的道:“你今日该挨的三十鞭打完了?”

“是。”李金子答的言简意赅,他与张发财是一班,今夜恰被连坐。受刑回来之时听到了二楼的动静,于是悄没声息的摸了上来。

杨景澄沉默了一?小会儿,他对身边不知道打哪来的侍卫难免有戒心,纵然丁年贵刚袭击了他,相比之下,他还是更信任章太后的人。深吸一口气,他缓缓的道:“我们闹着玩的,你去歇着吧。”

一?开口才发觉,他的声音在极短的时间内变的无比的沙哑,连说长句都觉着困难。

门外的李金子顿了许久,方应了声:“是。”随即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杨景澄竟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看来李金子有来历。”丁年贵笑道,“今晚可谓一?举双得。”

缓过?气?来的杨景澄冷笑一?声:“丁档头好身手,娘娘肯将你与我,可谓是下足了本钱!”

“她不知道。”丁年贵道,“我们这样的人,锋芒毕露,叫活腻了。”

“我现在知道了。”杨景澄想起方才连续两次被打到毫无招架之力,便心生懊恼,语气自然十分的不善。

“我无恶意,世子不必如此生气?。”丁年贵的道,“古人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您是劳心之人,身手比不得我们也是该的。”

“可不敢当你这句劳心者?。”杨景澄冷冷的道,“打斗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丫头们睡沉了听不见情有可原,但门外守着的其它侍卫呢?”

“我打发走了。”丁年贵无奈的道,“真就是提醒提醒您,没别的想法。您看,既我是好意,依您的性子定不愿意因迁怒而责罚我,自己憋着气?多难受?古人还说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您想开点?”

杨景澄险些被如此赖皮的话气?个半死,他接连的深呼吸,竭力冷静着情绪。作?为一个自幼喜好习武的男人来说,尽管常自嘲花拳绣腿,然对自己的功夫总是有几分得意的。尤其是在锦衣卫大展身手之后,自觉已登堂入室。可今夜的现实简直就是在他脸上扇个脆响。打不过?丁年贵实属寻常,但差距如此之大,真的让他不能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杨景澄不甘心的问:“你跟许平安他们交过?手么?”

丁年贵直接给出了答案:“您同张发财差不多。”

“张发财是你们当中垫底的?”杨景澄问。

丁年贵笑道:“哪能啊。我们东厂从锦衣卫里头分出来的,锦衣卫的水准世子不是最清楚的么?”

“也?就是说……”杨景澄正视着丁年贵的脸,“对上你的属下们,你至少能以一?敌三。”

丁年贵想了想:“同?时拖住四个大概没问题。”

“我身边挺多能人的哈。”杨景澄想起了隐姓埋名的马桓,安分随时的青黛,以及眼前这位深藏不露的探子。一?个个恨不能有十八张面孔,叫人不知他们那张脸才是真的。

“呜——”门外突然刮起了大风,如夜枭哭嚎,尖锐而凄厉。丁年贵推开一?条门缝,一?股巨风横冲直撞的拍了进来!天井狭窄,他们看不到远处的树木被吹的几近弯折,却借着屋内的光看见了几块瓦片被卷上了天。

杨景澄不曾见过?这么大的风,瞠目结舌。

“转风向了。”丁年贵用力把门关严实,“方才是北风的。应该是台风登陆了。”

台风?杨景澄在脑海里找寻着相关的信息,却是一片空白。丁年贵的脸色有些发沉:“宁江府离海颇远,此地都有这般大风,沿海只怕已是人间炼狱之景象了。”

杨景澄当即皱紧了眉。丁年贵却没再?说话。他的耳朵微微颤动,仔细分辨着二进里每间房的动静。这样的大风,所有人都会惊醒。乒乒乓乓的开关门的声音响起,间或夹杂着男男女女的惊呼。不待北方人适应,瓢泼大雨就毫无征兆的倾泻而下。风声、雨声、雷鸣声交织在一起,搅人清梦,又掩盖了所有的一?切动静。

丁年贵当机立断:“今夜好时机,世子随我来!”

杨景澄问:“去哪?”

“密道!”丁年贵说着拽住了杨景澄的胳膊,语速极快的道,“暴雨不知下多久,我们速战速决。”

“宅子有密道?”杨景澄跟在丁年贵身后,悄悄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门。

“不要告诉旁人,目前只有我知晓。”丁年贵踏上阶梯,顺便叮嘱道,“楼梯很容易响,世子您慢些,不要惊动了人。”

杨景澄在黑夜里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踩上了楼梯。不多时,两人摸黑来到了一?楼,绕到了楼梯后方。原来此处竟有个极小的暗门,只容一?人通过?。身强体壮的丁年贵费力的挤了进去,等杨景澄跟上,又把暗门恢复了原样。暗门后的地方极小,两个大男人挤的很是难受。丁年贵在黑夜里又是一阵摸索,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轻微的几声吱呀之后,又出现了一?道门。

丁年贵打起了火折子,又不知从哪处摸出了半截蜡烛点上。暗门内终于有了光,他指着墙上的一?块砖头道:“这里,用力往下按住三息之数,再?往左边一?推,即可开门。”说着,他蹲下摸到了根绳索,“下方是空的,我也?是第一?次来,我先下去。”

“小心。”杨景澄道。

丁年贵笑了笑:“不怕,这种地方我闯多了。”话毕,他一?只手拿着蜡烛,一?只手缠着绳索,三两下落到了地上,而后抬头轻喊,“世子快下来。”

底下有蜡烛照明,杨景澄亦利索的顺着绳子抵达了地底。随后,丁年贵伸手一?拉,原本在上头的绳索立刻掉了下来:“没有绳索,上边的人便下不来了。”

杨景澄道:“我们怎么上去?”

“有个小机关,能把绳索送上去。”丁年贵环视一?圈,判定了方向,“右边。”

地下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小小的蜡烛照明有限,杨景澄走的晕头转向。也?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终于看到了个斜坡,而斜坡尽头,正是个低矮的木门。

丁乃贵走上斜坡,半趴在地上,弄开了木门。门外呼啸的风猛的灌入,摇曳的烛火瞬间熄灭。但丁年贵没急着重新点火,他借着雪亮的闪电,扫视着门外的地形。

“是个小树林。”丁年贵看完之后,退进了地道,顺便关上了木门。小巧的木门阻隔了外头的狂风暴雨,地道内立刻再次变得安静。

“地道造价昂贵,能寻个小树林做出口,已然不易。”丁年贵跳下斜坡,一?面重新打火,一?面再次强调,“地道是绝密,世子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青黛姑娘。”

静谧的地道内,丁年贵的声音显的很大,且带着些许令人不适的回音。杨景澄立在原地,沉思了许久。丁年贵从来不是冒失的性子,他今夜的偷袭,很不符合他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小心谨慎的性格。尤其是,连续两次打到他无法动弹,简直在毫无顾忌的以下犯上!真的不怕他记恨?不怕他恼羞成怒直接翻脸?

夜袭的警告,绝密的地道……杨景澄心头一跳:“我现在到底多危险?”

“不知道。”丁年贵看了眼小木门的方向,“我心思向来阴暗,习惯有备无患。”

杨景澄闭了闭眼,而后看向了丁年贵,认真的问:“如果有与你差不多的人来刺杀我,你在我隔壁能否来得及救我?”

丁年贵轻而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做不到。”在杨景澄的注视下,他不自觉的垂下了眼。半晌过?后,他声音低哑的道,“让您失望了,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挺喜欢老丁的,2333,喜欢各种努力挣扎的小人物,谁让我是个社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