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决定将重点放在秦啸身上:“秦先生,早上我们已经对沈先生做过笔录,接下来的问题您来回答吧。”
秦啸点头示意?他问。
警察问道:“请详细说明,从您接到电话?到报警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啸边回忆边说:“晚上十点钟我们公司召开紧急会?议,大约半个钟头之后,有?陌生号码打进?来,我接通之后,对方声称我先生在秦氏集团楼下被他掳走,限我一小时以内赶到指定地点,他要求我孤身前往,不能报警,不能携带任何武器。”
警察这时打断他:“那你到了地方之后,郑启平有?没有?确认过你是?否全部按照他的要求做的?”
秦啸回答:“有?,他问过我是?不是?一个人,有?没有?报警,我说没有?报警。”
秦啸继续道:“为了保证我先生的安全,我带了四个保镖,不过我担心郑启平会?发现,只让他们远远地缀在后面,到了地点,保镖的车停在那个房间的视野范围外?。我上楼之后,郑启平躲在门后确认我是?否一人前往,打开木门后,又问我要不要跟他玩个游戏,我只能答应,随后他要求我去消防栓上取一串钥匙,钥匙已经作为证物上缴,有?十余把,他拿刀抵着我先生的脖子,限我在一分钟之内找到正确的钥匙,否则就在我先生脖子上割一刀。”
“你知道他不会?割,”警察笃定地说,“因为他不想杀人。”
秦啸扯唇笑了一下:“警察同志,全世?界作奸犯科之人不计其数,难道个个都是?法盲、不辨是?非?知道抢劫犯法的人还?是?会?去抢劫,明知杀人有?罪还?是?有?人冲动杀人,所以我无法确定郑启平知道一刀下去会?死人还?会?不会?割,我当时要保持冷静已经很难了,哪里?会?想到郑启平敢不敢下手的问题。郑启平能因为我先生替他前妻打了离婚官司就绑架他,难保不会?因为想找刺激就持刀杀人,你可以对一个泯灭良知和人性的人期待什?么?”
沈翊桢悄悄握住了秦啸的手,秦啸将他攥得更?紧。
警察显然?没想到这小两口逻辑一个比一个缜密,斟酌几秒只好妥协了:“好,你继续说。”
“不过你猜得对,当我告诉郑启平,人被割喉十几秒就会?死亡时,他显然?陷入了害怕迟疑,我运气?好,第一把就挑中正确的钥匙,开门进?去。”秦啸顿了顿道,“郑启平的情况,想必你们比我更?为了解,他婚后发现自己有?性功能障碍,所以当前妻告知他自己怀孕时,他认为是?对方出轨,还?打了她。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我进?门后做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从工具箱里?挑一样东西。”
“我不知道郑启平想做什?么,但肯定不是?让我有?反抗的余地,所以我挑了一把螺丝刀,”秦啸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郑启平要求我用我挑中的工具挖出我的一颗肾,我先生的安危还?掌握在他手中,所以我只能照做。”
秦啸跟沈翊桢对视一眼后继续说:“螺丝刀很钝,我要很用力才捅进?腰腹,郑启平被我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我先生这才趁机从他刀下躲开。之后我们发生了很长时间的打斗,具体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但我能确定的是?,我从来没有?跟我先生一起对付过郑启平,我先生被尼龙绳绑在椅子上,绳圈绕颈,捆住双手,他自保已经不易,哪还?有?余力帮我呢?”
“但郑启平的验伤报告显示,身上的棍伤的确出自两个人之手。”警察道。
“对,我跟我先生都拿棍子当过武器,警察同志,如果是?你面对一个持刀歹徒,会?选择贴身肉搏吗?自然?是?选择远距离的攻击更?为保险,所以我们都拿那根一米多长的木棍自卫,合情合理。”
警察张了张嘴:“如果是?我,我会?先将他的武器打掉,再将人制伏。”
沈翊桢接话?道:“那是?因为你们为了保障人民安全,受过大量严格的训练,知道与歹徒搏斗时夺刀的技巧,我们只是?普通人,面对危险想不了那么多,所以适当的攻击和防卫是?可以被理解的,我没说错吧?”
对方皱了皱眉,跟这位沈先生说话?,总有?一种很轻易就能跳进?陷阱的怪异感,他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您是?律师?”
沈翊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君合律师事务所,沈翊桢。敝人能力有?限,但如果两位警察同志有?用得到的地方,一定竭尽全力。”
两位警察心情复杂地拿着沈翊桢给的名?片从病房离开。
沈翊桢这才低声问秦啸:“昨晚你们在开紧急会?议,你因为我半路跑了出来,没事吧?”
“就是?上会?讨论一块地的标书,没什?么大不了的。”秦啸搂住沈翊桢说,“你要是?真为我担心,就好好陪我住院养伤。其他事情不用管,集团离了我照样转。”
沈翊桢还?是?坚持问道:“我能帮得上忙吗?”
“集团的元老个个都是?老狐狸,除非他们不想集团好,否则都会?想方设法帮我补上这个空子,而且标书已经成型,就是?缺个大家?签字确认的过程,”秦啸摸了摸沈翊桢的脸,“你呢?工作怎么办?”
“翘个一天两天班,不要紧,律所有?继荣和边亮在,不会?让我吃不上饭的。”沈翊桢往秦啸身上轻轻一趴,血腥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药味,有?一丝丝苦,可是?比中药好闻多了,他情不自禁嗅了嗅。
秦啸捏了捏沈翊桢的耳朵,温声问他:“怎么了?”
沈翊桢也不知道,但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很喜欢闻这个味道,甚至闻着闻着,双腿就下意?识夹紧,从秦啸胸前抬头,他目光闪烁:“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人总有?一些?解释不了的性癖,比如每回沈翊桢洗澡洗得身上香香的,秦啸嗅着沐浴露跟沈翊桢的体香交缠在一起的味道就会?难以自抑地兴奋起来。
秦啸看破没说破,沈翊桢担心再趴下去形象不保,赶快直起身说:“我让人送午饭过来,你想吃什?么?”
秦啸输了葡萄糖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是?随口说了两道菜,沈翊桢点点头,匆匆出去了。
郑启平绑架沈翊桢,除了他身上的伤双方各执一词以外?,其余细节没有?争议,郑启平请了律师,不再交待一句话?,而沈翊桢也找了邱继荣帮忙,他们律所接触刑事案件不多,也是?给邱继荣一个新的尝试。
不过要给沈翊桢跟秦啸打人的行为定性也很简单,刑法中规定,面对包含绑架在内的暴力行为采取防卫行为属于特殊防卫,特殊防卫不存在防卫过当的问题,只是?在“侵害行为是?否正在进?行”上有?微小争议。
但根据沈翊桢和秦啸的说辞,在社会?普通民众的认知范围内,他们当时仍旧面临被侵害的威胁,所以符合不久前最高检发布的指导意?见中认定“不法侵害正在进?行”的条件[注]。
秦啸出了院,继续接受中药的浸灌,郑启平的绑架案也没遇到实质性的阻碍,有?邱继荣坐镇,很快就判了。
沈翊桢晚上摸着秦啸手臂上长长的刀疤,心里?一阵痛惜,虽然?知道秦啸不是?疤痕体质,见到还?没褪去的伤疤还?是?很心疼,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
秦啸一下子抓住沈翊桢的头发,稍稍将人弄疼了,沈翊桢抬头怒瞪他:“你干嘛?”
“别闹我,”秦啸赶快揉了揉他的头,“你知道我面对你没什?么自制力,不想明天起不来床就别勾我,知道吗?”
沈翊桢想了想,明天好像也没什?么事,眼睛眨了几下,慢慢溜进?被窝,一路往下爬。
秦啸身体绷紧,想拉他上来,沈翊桢拽住他的手按在一边,全神贯注做着自己的事,过了不知多久,他从被子里?钻出脑袋,贴过来跟秦啸接吻,却被秦啸躲过。
沈翊桢不服气?:“我都没嫌弃你,你倒嫌弃起你自己来了。”说完他恶狠狠地掐住秦啸的下巴,对着他的嘴唇又咬又啃。
秦啸顺势掌握主动,征伐开始之前,沈翊桢眼神迷蒙地盯住他,舔舔唇,故意?软着嗓子说:“老公又要忍不住操.我了吗?”
经历那天的绑架以后,沈翊桢在这件事上越来越大胆了,好多话?沈翊桢敢说,秦啸都不好意?思听?,他耳尖泛红,堵住沈翊桢这张毫不顾忌的嘴。
这种事是?容易上瘾的,没有?任何一件事比得过,大脑和身体都陷入兴奋、撕掉伪装和约束,只剩动物最原始的本能,沈翊桢理智全无,只会?抱住秦啸一遍遍地叫他,每回秦啸都会?亲一亲他,然?后温柔地告诉他:“我在。”
很快到了三月,乍暖还?寒,沈翊桢最近总觉得眼睛有?时会?看不清,想来想去可能是?因为当初挨了郑启平那一闷棍,但当时检查结果显示没有?任何问题。
他跟秦啸一说,秦啸担心到一整晚都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带他去医院做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沈翊桢有?颅内出血的情况,必须立即做手术。可脑部手术不同于其他部位,手术以前对家?属的承受力是?一种考验。
沈翊桢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玩手机,秦啸却慌张地连手机都差点握不住,他起身对沈翊桢道:“我去外?面抽根烟。”
“嗯。”
沈翊桢目送他走出房门,继续在手机备忘录里?写:“结婚纪念日:2018年11月11日,秦啸生日:1989年9月17日,秦啸唱歌很好听?,最近厨艺有?进?步,因为有?胃病不喜吃辣,最爱的一道菜是?西红柿牛腩,不吃香菜芹菜和青椒,酒量没有?我好,吵架也吵不过我。生死关头救过我两次,虽然?过去做过错事,但他很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注:《最高人民检察院第十二批指导性案例》:正当防卫以不法侵害正在进行为前提。所谓正在进行,是指不法侵害已经开始但尚未结束。不法侵害行为多种多样、性质各异,判断是否正在进行,应就具体行为和现场情境作具体分析。判断标准不能机械地对刑法上的着手与既遂作出理解、判断,因为着手与既遂侧重的是侵害人可罚性的行为阶段问题,而侵害行为正在进行,侧重的是防卫人的利益保护问题。所以,不能要求不法侵害行为已经加诸被害人身上,只要不法侵害的现实危险已经迫在眼前,或者已达既遂状态但侵害行为没有实施终了的,就应当认定为正在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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