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掉马

第一天的行程安排得不紧,到了景区自然要维持表面的和?睦,秦夫人跟许宁亲亲密密挽着胳膊,到了桥边、堂前的,都要让各自丈夫拍照。

秦啸不喜欢拍照,但行至漂亮的地方,就忍不住把沈翊桢往最好看的一角一按,然后站到远处、蹲下身,当一个称职的摄影师。

沈翊桢穿着?浅蓝色牛仔裤,上身一件白衬衣扎进裤腰,洁白板鞋一尘不染,长腿窄腰,随意往那一站就是校园漫画里走出来的校草本草,吸引了无数路过年轻男女的目光。拍照拍得高兴了,他从后裤袋抽出一副浅棕色墨镜一戴,模样要多拽有多拽。

秦啸拍着?拍着?,喉结上下一滑,脑内已经想好今晚的地点和过程了。

秦父望见秦啸这副不值钱的样子,顿时觉得这儿子是白生了,这个儿子打小他就看不顺眼,也不指望秦啸能跟人生出什么?人中龙凤,只要不整天跟别的男人在他眼前腻歪、恶心他,秦父就谢天谢地了。

秦啸之前还?会因为父亲的漠视冷淡而难过,这些?年早习惯了,那些多年以前能让他如坐针毡的目光如今看?来就像一阵毫不相干的风,吹过了就过了,他懒得追究和?在乎。

如今他有翊桢了。

其他的人都不重要。

挑了一家有名的饭店吃过午饭以后,许宁提议他们小两口下午自己出行、别管他们四个,他们体力跟不上,难免会耽搁年轻人的兴致。

沈翊桢跟秦啸对视一眼就同意了。

所以到了下午,沈翊桢跟秦啸临时决定去穹顶山景区,虽然时节不对,见不着?漫山红叶,可湖光映着?环绕的山色,也是极美的。

这片山区不算高,两人不着?急爬完,爬一段就有一处供人歇脚的地方,他们就会坐下吃点零食喝喝水,随意聊几句闲天,再继续往上。

路上碰到几个原路返回的小姑娘,见秦啸黑裤白衬衣穿得成熟却背了个深绿色、挂着?可爱小熊的双肩皮包,忍不住指给同伴看,秦啸听见她们的窃窃私语还有些?不好意思,卸下这个在商店临时买的包递给沈翊桢:“自己背着?。”

“……”沈翊桢看了看?包,摇摇头,“谁买的包谁背。”

秦啸挑挑眉:“里面装的零食我可一口都没吃过。”

“这里头还有矿泉水呢,你不喝水啊?”

秦啸作势要打开包:“我把自己的水拿出来。”

沈翊桢很知道秦啸吃哪套,往前凑了一步轻声道:“老?公,你背吧,我好累啊。”

秦啸二话不说就把包重新背好,也不管是否幼稚、会不会被人笑?了。不过他也是有别的追求的,趁四周无人,他一把搂过沈翊桢的腰,在他耳边轻道:“晚上……我们不回爸妈他们住的酒店,再找个地方吧?”

沈翊桢眯了眯眼:“为什么??”

秦啸还贴在沈翊桢耳边,这时忽然一笑?,滚烫的气息喷薄在沈翊桢的耳朵尖:“怕你明早起不来床,这样我们手机一关,没人找得到我们。”

沈翊桢笑着?骂了句“禽兽”:“那我明天不出门了。”

“本来也没想让你下床——”秦啸还没耍完流氓,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一震,他一顿,然后神色如常地撤回身子,牵着沈翊桢往山崖边的木凳上一坐,熟练地从包里翻出沈翊桢喜欢的小零食。

爬山本就是件耗费体力的事情,再加上沈翊桢腿伤那一个月彻底耽搁了锻炼,走一段肚子就会饿得咕咕叫。他嘴里咬着一块巧克力,拿出手机对着?身后的山色不停拍照。穹顶山的特色就是一层有一层的风景。

秦啸趁他拍照兴致正高,摸出手机查看消息。

[号码的持有人叫舒正青,现年26岁,祖籍萧城,现住A国,手机号的定位也在A国,照片跟详细资料已经发到您的邮箱。另外,我找朋友查了近十五年萧城绑架案案卷,没有一起提到枪杀绑匪的字眼,涉及数额较大的也已整理好发到您的邮箱。]

秦啸马上登陆手机邮箱,整整齐齐两封邮件,他手指顿都没顿,第一时间点开绑架案资料。

每一件概述不算详细,但也足够反映事件全貌。秦啸飞快浏览一遍,最后一无所获。心里的惊疑越来越大,秦啸眉头深锁,不信邪地又翻看?一遍,不错漏任何细节,结果第二回仍没有找到沈翊桢被绑架的蛛丝马迹。

等终于对这事死了心,他才点开另外一封。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模样清秀,但比起沈翊桢还是差得远了,秦啸扫了一眼就不再多看?,像找bug一样翻着?这人的履历。

十六岁时,这个人在念高中,学校是S大附中,倒是的确在他被绑架的地点附近,与那人当时身穿学生校服裤子对得上。高二没读完就举家迁去国外,看?起来也符合去接受心理治疗的逻辑,或许是一颗怀疑的种子早在秦啸心中种下,他看?到这些?只觉得出谋划策的那个人逻辑缜密,再无其他情绪波动。

秦啸发短信给刚才的人。

[十年前,S大附中的男生校服裤子是什么?模样?]

山上信号不怎么好,秦啸过了许久才收到对方发来的图片,是很寻常的样式,黑色裤子红棕色侧边。秦啸皱皱眉,一时记不清当时那个人身上的裤子是否是这样,但总觉得这张图片没有一击即中的感觉。

沈翊桢拍完照,开始吃小饼干,下意识递到秦啸唇边,见秦啸正望着?手机出神,他扫了一眼道:“咦,你看?这个做什么??”

秦啸就着?这个姿势吃掉小饼干,然后面不改色、不答反问:“翊桢,你念的哪所初中?”

“金桐中学啊,”沈翊桢开了瓶酸奶喝,“跟S大附中隔着?两条马路,你看?的这张校服图,不就是他们学校十年前的款式吗?”

秦啸紧紧抓着?手机问:“翊桢,金桐中学十年前的校服长什么?样子?”

“描述不出来,反正不算好看,”沈翊桢想起什么?,“对了,我手机里有我初中的毕业照,不过是拿手机拍了相册里的那种泛黄旧照片,不是很清晰。”

不知为何,秦啸心跳忽然变得极快,他脱口道:“给我看?看?。”

沈翊桢记得是家里六年前搬家时拍的,手机换了几部,那张照片倒是一直被延续保存下来,他不知道秦啸为何要看?,不过是校服的样式,他觉得不是什么?值得着?急的事情,所以不紧不慢顺着?时间轴往前翻。

秦啸心里越来越急躁,索性把手机从沈翊桢手里抽出来:“我找吧。”

秦啸翻着?曾经被他粗略翻过的手机相册,猛然有种久违之感,他手指发着?抖,不错过任何一张。

终于,他翻到一张集体大合照,男女生都着黑色校服裤子,秦啸手指一顿,几乎要哆嗦着点开照片。一点开,秦啸一眼就看?见像素模糊也挡不住的出色相貌,沈翊桢站的位置在照片右上角,秦啸将照片放到最大,当沈翊桢的脸占据整个屏幕时,穿梭久远时光的熟悉感尖锐得像一把刀,直直朝他刺了过来。

秦啸胸口震颤,指尖发麻,他像是不敢惊醒一场美梦一样,轻轻拿手指虚掩住沈翊桢的眼睛,余下的样貌与这十年来魂牵梦萦的人简直一模一样!

秦啸这个动作做得不明显,沈翊桢便没在意。

秦啸虽不能完全确定,但心头已泛起狂喜,身体忍不住战栗、发热,像发一场高烧,让他险些因为喘不过气而坐不稳。

如果当初跟他一起被绑架的人就是沈翊桢,那他秦啸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在这么?多跟沈翊桢相似的人之间周旋,竟还?要沈翊桢向他求了婚,可婚后还不安于室,将沈翊桢看做跟旁人一样的相似之人,伤害他、跟他吵架,因为他为自己落泪沾沾自喜,强迫他委身自己身下……自己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对得起沈翊桢?又?哪里对得起这十年期盼和等待?

也是在这一刻,秦啸忽然觉得自己丝毫配不上从内到外都干干净净的沈翊桢。

但他也绝不可能放弃沈翊桢。

沈翊桢对他感情不深没关系,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让沈翊桢彻底爱上他。

秦啸脑子里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当初的绑架还有蹊跷,他慢慢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和眼底的酸意,假装平静地问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翊桢,你说你当初被绑架,绑匪只绑架了你一个人吗?”

沈翊桢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只有我一个?”

秦啸的手指再次颤动了一下,他还?抓着?沈翊桢的手机,低头再抬头,仿佛看?见沈翊桢这十年是如何长大,这张脸是如何摆脱稚嫩,成了如今这副勾人心魂的模样。

秦啸竭力保持冷静,清了清嗓道?:“我猜的,因为许多绑匪有精神上的变态追求,有些?更会在绑架案中完成某种仪式,而那种仪式,通常需要两名受害人来完成。”

沈翊桢皱皱眉:“那倒没有,但的确还有另外一个人。”

秦啸喉咙发紧,因为情绪激动,勉强维持冷静跟风度已经耗费了他大部分的体力,这时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在沈翊桢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应该是个小哥哥,我被蒙着?眼睛看?不见,听绑匪说他家挺有钱的。”

像有一大把烟花在心头炸开,既是惊,落下来又是喜,秦啸忍着?要将沈翊桢一把抱进怀中的冲动,好不容易张开口问:“然后呢?”

沈翊桢想了想说:“他挺可怜的,是个哑巴,那些绑匪真的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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