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丽夏宫以后,纪山随手把那叠画塞给了段宁蔚,道:“宁蔚,你处理一下。”然后就动作自然地跟在易献离身后,径直朝书房走过去。
可就在段宁蔚茫然不知要怎么处理时,易献离停住了,他转身点了点纪山,道:“你出去,段宁蔚跟我过来。”
纪山:……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自己马上就要失宠的预感。
段宁蔚只好捧着那堆画,在纪山委屈巴巴的目光里进了书房。
他也不敢乱看,老老实实地垂着头,等待某人的指令。
易献离坐下后,朝面前的宽大书桌指了指,“放下吧。”
紧接着,又说:“这么多画像,本宫懒得看,你替本宫好好选选。”
段宁蔚立刻跪下,“战战兢兢”道:“殿下,皇子妃人选实在要紧,属下不敢多嘴。”
他低着头,没看到此刻易献离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揣测。
“不看也行,你去帮我选一个,我要是看着还可以的话,就她了。”
段宁蔚:……
易献离果然是在为难他。
不过刚才已经推辞了一波,要再来一次,估计这人该动怒了。
于是,段宁蔚只能故作镇定地走了过去,一张一张地翻看那些画像。
古代的画像没什么色彩,寥寥几笔勾勒,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只觉得抽象。
可眼下这一堆却并没有这毛病,画得细致入微,连头发丝都根根分明。
而且越是出身好的,画得越细致越美。
段宁蔚看了很久,才慎重地选出了其中的两张。
萧家林家各一张,而且挑的都是画得最好的,萧家那位刚巧就是书里的景王妃。
一碗水端平。
但易献离显然对他这种端水的行为很不满,面无表情道:“一个。”
听出他这两个字下隐藏的不耐,段宁蔚利索地把萧家那位推了出去。
易献离拿着那张画像,心情挺复杂。
他刚才特意给段宁蔚放权,其实就是想最后试探一次。
段宁蔚究竟是不是庄王的人。
结果他选了太子那边的人。
把段宁蔚打发出去以后,易献离就执笔给易献景写了封信。
忙了一整天,躺到床上的时候,段宁蔚已经快瘫了。
但他并不敢直接睡,因为易献离没有丫鬟,他和纪山得分开守着上下半夜,防止易献离突然有什么吩咐。
纪山念着他是第一天来,帮他多守了一会儿,所以等轮到段宁蔚时,天已经快亮了。
休息了两个时辰,段宁蔚觉得缓过来不少,可是一听纪山给他说的那些注意事项,他就眼前一黑。
为什么易献离这么难伺候?
纪山伸出手拍拍他,安慰道:“没事,再过半个时辰,殿下就起了。”
段宁蔚心下稍安,可等他一过去,就发现自己还是心安得太早了。
这半个时辰里,易献离足足把段宁蔚叫进去五六次,不是要喝水,就是帮他拿东西,最后一次更夸张,直接让他坐在床边打扇。
明明这都秋天了,盖的被子也不厚,居然不嫌冷!
段宁蔚尽心尽力,恭恭敬敬,半点不敢把情绪放到面上来,可不知道怎么搞的,易献离起床的时候面色还是很不好看。
还把段宁蔚给赶了出去。
段宁蔚默默翻了个白眼,遇上这么个任性的主子,实在是没办法。
而此时屋内,易献离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纸,盯着看了半天。
然后把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在烛台上烧了。
这是昨天易献景给他的回信。
在得知段宁蔚选了萧家的女人后,他先是很认真地和他探讨了几句,可没严肃多久就暴露了本性。
结尾开玩笑说这次怕是美人计,是冲着他的后院来的。
易献离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今天一大早就努力试探了一番,可段宁蔚压根就不上当。
打扇的时候,那双眼睛拼命盯着床头这块地,愣是不敢看他,连他的床都不敢瞄一眼。
半点都看不穿。
好像本来就无欲无求似的,易献离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避他避成这样的。
而且更让他火大的是,他昨天居然梦到了酒醉的片段。虽然对方的脸半点没印象,可激烈程度却让他自己都心惊。
刚把对方抱到怀里的时候,他记得很清楚,那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而且他总觉得自己不小心忘掉了什么,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今天要去东宫拜见太子。
纪山依然被留在了丽夏宫,易献离只带了段宁蔚一个人。
太子看起来比易献离大不少,约莫二十七八岁,光看长相倒也不差,可跟易献离站在一起就没法看了。
差别最大的还得是那双眼睛,易献离双眸灿亮,但太子一双眼睛却暗淡的很,人看起来也不那么有精气神。
身高也比易献离矮了大半个头。
倒也难怪,毕竟这两人根本不是亲兄弟。
易献离到的时候,太子是亲自出来迎接的,嘴上一口一个“六弟”,亲昵得很。
要是不知道实情,恐怕还真以为这是什么兄友弟恭的场面。
不得不说,这皇家出身的人,别的先不说,演技那都是个顶个的强。
易献离从善如流地叫着“太子哥哥”,一张好看的脸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和在丽夏宫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段宁蔚跟在易献离身后,走到殿门口时就被守卫给拦下了。太子回头看到,马上把那两人呵斥了一顿,可言语间却半点没有斥责的意思。
段宁蔚明白,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下马威了。
拿他来立威。
易献离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了太子哥哥,我就带了一个人,也不让进么?”
太子随意挥了两下手,把守卫给挥退了,然后急切道:“六弟哪里的话,上次父皇说让我警醒着点,然后我这些守卫就这样了,我也说过他们,实在过于警惕了!”
“东宫是国之根本,警惕点也是应该的。”
“六弟能体谅就好……”
段宁蔚后来也没跟着进屋,就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大约一刻钟后,易献离就出来了,太子亲自把人送出来,可面色却肉眼可见的没了刚才的那份得意。
“殿下,是否回丽夏宫?”
“走。”
接下来的两天,易献离一直在外面忙,马上就是秋猎,他被皇帝叫去做准备工作了。
这次他没带段宁蔚,只带了纪山一个人。
于是,段宁蔚一个人悠闲地度过了两天,到底才十八岁,年轻恢复快,身上的伤好了不少。
两日后,秋猎正式启动。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此去大概大半个月,是一年一度的盛事。
七位皇子,除去身体不好的大皇子和四皇子,其他五位,全员参与。
就连本该代管政事的太子都没拉下。
段宁蔚终于见到了皇位的另一位候选人——庄王易献文。
这位据说私生活很是混乱,而且男女不忌,庄王府里男男女女多得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人了。
段宁蔚不动声色地朝易献离身后挪了一步,尽量避开庄王赤/裸/裸的视线。
但易献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也挪了一步,又把段宁蔚给暴露了。
段宁蔚:……
庄王笑了,“六弟,这侍卫新收的?五哥以前怎么没见过?”
易献离伸手把段宁蔚给拉到身前,解释道:“以前是我侍卫营的,最近表现好才提上来。”
庄王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段宁蔚的脸,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段宁蔚不想跟他说话,可又不敢得罪,便抬起头去看易献离。
易献离挑眉,非但没给他解围,还帮着催促道:“庄王问你话呢?”
段宁蔚只好低着头,小声说了自己的名字。
他低头是因为厌恶庄王的眼神,可他此举在庄王看来,却跟害羞没什么区别。
下一刻眼神就变得幽深了许多。
这位庄王一向胆子很大,只要自己看上的美人,管他是谁的人,总要想方设法地弄到手才甘心。
以前连秀女都敢截胡,更别说易献离身边的侍卫了。
易献离不动神色地观察着庄王,确定他是真的看上了段宁蔚,才移开目光。
易献景就站在他身后,两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