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碑被一语道破自己的想法,突然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楚夫人怎么这样说呢。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楚星澜报以冷眼。
会不好意思的人一早就不会爬墙了。
冯碑凑上前,马屁精道:“寻常人有这般容貌大都是不聪明的,夫人还如此聪明,真是少见啊,少见……”
楚星澜微微一笑。
长得不怎么样。话倒是说的极好。
她俯身一挑冯碑的下巴,温柔地看着他说:“那你知道什么叫小蛇蝎美人吗?”
楚星澜道:“常人闯进我这院子多半不能活着出去。接下来,你想要怎么死?”
冯碑的后背一抖。
“你看你,长这么好看,怎么动不动就说死字呢?多不吉利……”
楚星澜冷眼看着面前的人,一把推开他道:“连死都怕,你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冯碑一愣。
楚星澜道:“你真以为自己能够夺魁成为第一画师就万事大吉了?知不知道什么叫爬得越高,陷得越深?”
她从西京城来到这个地方,一生里算是什么风浪都见过了。
冯碑这样的人要是真落入了功名利禄场,才有的是苦头让他吃呢!
那些他们现在一直追求的东西,终有一天会将他们置于死地。
冯碑怔了半晌。
什么叫爬得越高,陷得越深。
她一个小小的酒馆夫人见过什么大世面?
懂什么叫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吗?
等真到了高处,她就知道什么叫做一览众山小了!
冯碑道:“你自己都没去过高处,凭什么对想去的人说出这种话。就算前路都是荆棘也好,我也要自己爬上去看一看才知道。莫说前路困苦,就算是要我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
穷乡僻壤里竟然也有这样的凌云之气。
楚星澜一愣,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个身影。
当初也有一个人努力地想要爬上大齐里最高的位置,为此他不惜疯狂杀戮,残害无辜。
到最后去只落得了个死后都在受人唾弃的下场。
冯碑这样想往高处爬,日后又会走到哪一步?
楚星澜掉头往屋里走去,“你走吧,我是不会作为你画中人出现的。若是再有下次,我打断你的手!”
对于画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手。
若是冯碑真的被打断了一双手,那他也别指望参赛了,日后的生活能有保障就不错了。
殷薄煊揪起冯碑的衣领,一下将人丢到了庄外。
冯碑在地上摔了个跟头,却还是不死心。
“楚夫人,这件事情真的很有搞头,你再考虑一下啊。成为大齐的名人,日后你也就不用为酒馆的生意发愁了!”
楚星澜从头到尾理都没理他一下。那些冯碑用来诱惑她的东西,早都是她多年以前玩腻了的。
她要是想要扬名立万,何须费这些功夫,回京都就是了!
冯碑就是不死心,被丢出去以后又在庄园门口坐了两个时辰。见主人家真的没有打算开门了,他才心灰意冷的离开。
冯碑走后,殷薄煊又绕着庄园转了两圈,确认他没有去而复返才回屋去找楚星澜。
“人走了?”楚星澜道。
殷薄煊:“走了。许久没听见外面有动静。”
他拿过桌上的一盒糖,剥开一颗放进了嘴里,美滋滋地吮了起来。
楚星澜低头发出了一声叹息,“要是我们能在别人面前露面就好了。”
那样她也不至于连别人画她一副画像都要小心万分。
殷薄煊:“再忍忍吧。”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
但如果他们一直互相陪伴,这段时光也不算艰难。
楚星澜的唇抿了抿。
现在整个大齐的人都以为他们死在了蓬莱的海上,国舅府也全由殷慎一人撑起。
如果不是当初的约定,她真的很想回去看两个孩子一眼。
可是祈宁和巫焕说了,想要日后还有承欢膝下,看着儿女的机会,那就要避世二十年。
若他们这二十年都隐居一隅,没有回西京,也不去牵动任何一方势力。那二十年后,他们就可以再回去,和自己的子女父兄相见。
而现在距离这个期限,还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多麻烦,楚星澜必须保证自己的踪迹不会被别人发现。
冯碑若是用她的样子入画,再用那副画去参赛,那她的踪迹势必暴露。
楚星澜不能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冒这么大的险。
他们行事要是不谨慎一点,就再也没机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了。
两日后,楚星澜终于觉得让酒馆继续营业。
这天早晨她负责开门,殷薄煊还在后厨做早膳。
一个卖菜小贩挑着新鲜的果蔬经过,冲楚星澜淳朴地笑了笑:“夫人,买点菜不?今早菜地里刚摘的。”
家里的菜也快吃完了,楚星澜:“挑来我瞧瞧。”
小贩挑着菜篮走到了楚星澜面前。
“都是新鲜的,下锅后一准好吃。”
楚星澜:“嗯,是不错。”
她从里面挑了几个萝卜,又拿出了两把青菜。
“我就要这些吧。”
挑到了中意的菜,楚星澜满意地对小贩说到。
谁成想,她刚一回头,一个大麻袋就兜头罩了下来!
“唔!”
楚星澜被闷在其中,还来不及呼救。
身下又突然多了好几双手,猛地把她抬了起来,将裹成一个粽子的她直接从巷子里一溜烟地抬走。
整个事情发生的极快,等到楚星澜发出声音呼救的时候,麻袋已经被抬到了巷子口了。
殷薄煊一下从屋里蹿出来,就见到那群人架着麻袋上了一辆马车!
该死!
从前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说说也就罢了,还真有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
可偏生他周围还没有马匹,追人都不容易!
这时候殷薄煊忽然看见了自己身侧还站着一个人。
冯碑错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手里还没吃完的半个馒头也咕咚咕咚地滚到了地上。
“绑,绑匪!!”
殷薄煊:“你可闭嘴吧你!”
楚星澜都被抓走了,他还有空在这里说屁话!
殷薄煊转身往驿站跑去,预备先买上一匹马追人。
谁知这时冯碑却突然跟了上来,紧张道:“你要去哪儿?找人是吗?我也可以去!”
殷薄煊:“滚开!”
他抬手将人一推,快步往前走去。
冯碑:“我不滚,我真的能有办法找到人的。就刚才绑架你夫人的那一群人,有一个我认识。”
殷薄煊的脚步一听。修长的手臂一身又将人给扯了回来。
“你认识?”
那冯碑若是能带路指引,自己岂不是事半功倍?
冯碑认真点头道:“认识,他们是隔壁枫城的周商贾家的人!”
殷薄煊:“那你知道周家怎么去?”
冯碑再次点头。
“我从前就住他们家隔壁!”
两人已经走到了驿站。
殷薄煊抬手丢给驿站老板一袋银子,“这两匹马我要了!”
说完他一抬手,一下将冯碑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丢到了马背上。
冯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愕地看着殷薄煊。
他可是个成年男子,得是什么样的臂力才能将他这么轻松地就丢到马背上!
话本里的大将军都不敢这么写吧!!
而殷薄煊已经早不耐烦,他看了冯碑一眼,手上的鞭子猛一抽马屁股,冯碑身下的骏马就嘶鸣着一骑绝尘而去!
殷薄煊也利落翻身上马,迅速追了上去。
他们隐居了多年,早都忘了陷入斗争的感觉。
现在楚星澜突然被人绑走,他突然又回想起了当年她被抓走时自己的心悸。
不管这次带走她的是谁,他都不会让对方好过!
……
枫城,周家。
头上罩了良久的麻袋突然被扯开,楚星澜一时之间竟还觉得屋里的烛光有些刺眼。
她眨了眨酸痛的想要流泪的眼睛,眯着眼打量起了屋里的情况。
很华丽富贵的装点,视线可及之处都是上好的布匹绸缎装点。
一旁的古董架上还拜访了不少珍贵的名品。
这么有钱的人家,应该不至于光天化日做人口买卖生意吧?
风险不大吗?
“就是这个娘们?”一道年轻的声音忽然从她的身后传来。
楚星澜扭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穿湖蓝绸缎衣裳的青年男子坐在那里,不屑地盯着自己。
看着看着,周启南道:“确实不错啊。若是再年轻一点,定然能和前两日我们见到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平分秋色。”
周启南:“她多大年纪了?”
楚星澜:“??”
真是人口买卖?
安逸了太久没碰到这种事情,今日被抓走的时候还一脸懵逼。
一旁的小厮琢磨道:“看样子,怎么也得二十五六了吧?”
反正看起来不像是年轻的小姑娘的样子。
但总归是好看的。
那小脸蛋,嫩嫩的。好些城里的姑娘都比不上!
楚星澜:“……放屁,老娘现在三十五岁!”
二十五六,看不起谁呢!
周启南一惊,原本瘫在椅子上的坐姿也变的直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指着楚星澜道:“你三十五了?”
好家伙。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话原来不是骗人。真有到了这个年纪还依然好看的女人!
楚星澜微挑起下巴:“你又是什么人?”
她扭了扭被麻绳捆起的双手,一双手腕被摩的有些疼。
周启南大方一笑。
“小爷我就是枫城首富的儿子,周启南!”
楚星澜一愣。
枫城?
那不就是白桐小镇隔壁的城池么?
隔那么大老远来找自己的麻烦,这个人有毛病吧!
然后楚星澜眼尖地发现,周启南在说完自己是首富以后,又郑重其事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认真地在她面前凹了个造型。
那个造型很独特,他一手抚鬓,一手抓着衣襟。
而两只手的动作,都能完美地展示出他手上那七个宝石大戒指……
楚星澜:“?您是有什么事吗?”
周启南一愣,顿时恼怒地说:“你没有什么表示吗?我,首富的儿子!”
楚星澜弱弱道:“所,所以呢?”
枫城首富的儿子,又和他凹造型有什么关系?
周启南顿时急了,他都表示的这么明显里楚星澜还看不出来?
这戒指,这么多的戒指!!
周启南又格外认真地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诚然这个动作子啊楚星澜眼里看来着实有几分像……癫痫。
楚星澜还是没反应。
周启南顿时跳脚道:“我爹是首富啊,你不该对我有点阿谀奉承的尊重吗?”
他有钱!
这个女人看不出来吗?
从前他遇到的人都是这样的。别人一知道他爹是首富,都是笑脸相迎。
这个开酒馆的小穷逼,她怎么就不呢?
他就没见过像楚星澜这么难带的屁民!!
气死了,气死了!!
楚星澜:“噗……”
她一时没忍住,直接在周启南的面前笑了出来。
所以这个人是在她面前……炫富?
真难得啊……
这辈子竟然还能看到别人在自己这个大齐首富之女的面前炫富。
周启南顿时道:“你笑什么!我告诉你,我周公子可是不好惹的,你再笑小心我收拾你!”
他说着向楚星澜扬起了小拳头,以此来展示自己武功的威力。
楚星澜低头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有钱的人,忍不住心花怒放了一下。”
周启南看着她道歉的样子,眯了眯眼。
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道歉不是很有诚意。
“有钱”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让他读出“就这么点钱儿也敢在我面前炫耀”的味儿。
楚星澜道:“既然你爹这么有钱,还是一城首富,那你一定也是个纨绔吧?”
周启南顿时骄傲地又抹了一下鬓,“那是当然了。我还是枫城赫赫有名的金牌纨绔呢!”
楚星澜眉梢一挑。
“哟?”
金牌纨绔?
那不是遇到本家了吗?
“你确定?”
周启南:“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
他说着从胸前扯出了一块金子做成的胸牌,楚星澜借着烛光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纨绔”二字。
将一个刻着纨绔二字的金牌挂在身上。
楚星澜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当真是,纨绔啊!”
她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