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峥的眼底徒增一丝落寞。
那他这些年的争夺又算什么?
自以为他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入其中了。
可到头来被困死网中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凭什么?
他真就该活成一个笑话吗?
琴峥站在朝堂里,忽然癫狂地,失心疯般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那笑声阴冷,悲戚。却又挣扎着无尽的不甘。他真的,好像是一只失魂落魄的鬼啊。
饶是百鬼夜行,也绝不会有那一只鬼哭笑的如他一般心痛窒息。
“为什么!!”琴峥大声嘶吼着问道:“到底为什么!”
全都是泡影。
是假的!
他的人生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一样真实的东西!
“放下吧。”季允劝他。
“何必非要走到不得好死的地步呢?”季允说道。
南宫琤已经没得选了。
琴峥抬头看了他一眼,“难道我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都已经胁迫满朝文武了。他就没指望自己还能妥善收尾。
他难道还怕一个不得好死吗?
既然他已经活成了一个笑话。那就让这满朝堂的人,都跟着他一起沦为这个笑话里的陪葬品好了。
这时候殷薄煊忽然说道:“楚星澜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知道他今天要来,知道琴峥今日定然不能妥善收场。
楚星澜已经想好了最后要与南宫琤说什么。
琴峥的背脊一僵。
他连看都没看殷薄煊一眼。
“你觉得这个时候了,我还会在乎她要说什么吗?”
殷薄煊:“她说,如果早知道你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琴峥的耳朵竖了起来。
可殷薄煊却故意迟迟不说后文了。
琴峥的眸光暗了下去:“她会说后悔救了我是吗?”
殷薄煊摇了摇头,“她说对不起,当初就不该那样放你离开楚府。她应该死死地拉着你,在你放下仇恨之前,在你铸成大错之前,坚决不叫你一个人走。”
照着当初楚星澜说过的话,他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这个时候他当然也可以说谎,将楚星澜的话篡改,让琴峥感受到真正的冲击。
但是国舅爷也有自己的骄傲。
这种卑贱的事情,他不屑去做。
琴峥是暗夜里踽踽独行的一个人。只能与篝火为伴。
就连照出来的影子,都写着茕茕孑立。
他从来没有被人爱过,所以只能从物件和权欲里取暖。就连像殷闻萱那样为了维护殷薄煊入宫的姐姐,他都没有。
他没有国舅爷一半的幸运。
遇不到一个人每逢除夕就给他做糖。
琴峥也很可怜。
但是楚星澜的心有限。在爱上殷薄煊以后,她实在腾不出地方给琴峥分担一点温暖爱意。否则那对殷薄煊又是何其的不公平?
所以到了最后,她也只能跟琴峥说对不起。
琴峥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底,身体蓦地一颤。
为什么会是对不起?
她该恨自己的。
在自己接连害了那么多她在乎的人以后,她至少该被激出一点恨意。
这样就算是很多年以后,她至少也还会记得自己。
可到了最后,他竟然连绵延的恨意都已经不配拥有。
“她真是……”琴峥的眼眶微微湿润,抬头看着大殿之顶,道:“她真是顶着善良的名义,坏透了。”
殷薄煊:“放下剑。我许你见她最后一面。”
若是一场恶战,他当然能抓的住琴峥。但是这里影奴众多,打斗之中必然要伤及不少人。
众多朝臣毕竟无辜。
他也不想玠儿置身险境。
他不可能放过琴峥,但在抓他这件事情,尚有商量的余地。
这是他给琴峥最后的宽容。
琴峥低头看着他笑了笑:“殷薄煊,你是不是觉得我输了就毫无尊严了?”
可以任他摆布,乖乖地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事,只为了最后的体面?
琴峥:“那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在你面前委曲求全地死!”
当过男倌的人也是有尊严的!
他手中软剑一甩,乍然在空气中划出一段裂断声。
“影奴听令!”
“在!”
琴峥扭动着脖子,冰冷的眸子划过众人道:“今日不求偷生,你们只要,将这里的人杀个片甲不留。就算是对肃宁王府尽忠了。”
影奴:“是!”
殷薄煊一愣,“你疯了!如此破釜沉舟你能得到什么?”
琴峥冷眼看着他说:“什么也得不到,只不过是我没有将来了,想要多杀几个人助助兴而已。”
不过都是尸位素餐的蠹虫而已,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
他的嘴角一提。
抬起的手朝着地面一压。
身后那一众影奴霎时就朝大家冲了过去。
赤水军努力拦住一部分人,但还是有不少影奴越过了他们,扬起手中冰冷刀刃冲朝臣们砍了过去。
不过须臾,朝堂里就一片血洗。
哀嚎声此起彼伏。
除了一些武将能够勉强自保,朝中文臣大都已经受了伤。
傅见寒和季允因为一力护着南宫玠,倒是也沾了些皇帝的光,被赤水军们一并护到身后。
殷薄煊眉头紧锁地看着他,别人走到绝境的这一步,大都选择放手认命。但琴峥却不这样。
他疯癫成魔,在生命的最后他已全然不顾别人会如何了。
没有软肋的人在崩溃的最后,只会给周围的人带去更大的伤害。
他只想最后再放肆一回。
国舅爷眸子一寒。
手中错龙刀向上一抛,他乍然将窄刃厚背的兵器从刀鞘中拔了出来朝琴峥冲了过去。
琴峥神色一凛,手中极细的软剑竖起迎击。
“当”的一声,一刀一剑相撞。
神奇的是,琴峥的剑竟然没有被殷薄煊给当场折断。
这软剑要它灵活之时它能敏捷如蛇,但要它硬起来的时候,它也足以和错龙刀匹敌。
第一次短暂交锋后,国舅爷往后退了两步。
想要第一招折断琴峥兵器的他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琴峥。
琴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软剑,赞许地笑了笑,“我可不是当年那个杏花庄外任你驱使威胁的琴倌儿了。”
武器,他也有。
难得有机会和殷薄煊一较高下,他倒是想看看国舅爷到底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