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早,楚星澜喝着珊瑚端过来的清粥。
房门口从一大早就竖着一个人影,楚星澜看不清那是谁,便问:“小甲还在门外给我安排了护卫吗?”
珊瑚往门外瞥了一眼。
“哦,不是,那是段沿。”
楚星澜怔了怔,“他不是走了吗?”
昨天听小厮说段沿出府去了,她以为这个人被自己气的厉害,就此走了呢。
珊瑚点点头:“是走了啊,昨日走了一个时辰,出去买了一包糖回来,又继续守在门口啦。夫人还没醒的时候就在那里站岗,都杵在那里一早上了。”
自从知道段沿是国舅爷安排的人以后,珊瑚对他的敌意就轻了几分。
也无所谓他主动要在那里站岗了。
只要不碍着夫人就行!
楚星澜默了默,“算了吧,叫他进来喝粥吧。”
珊瑚布菜的手一僵,诧异地看了楚星澜一眼。
楚星澜道:“怎么说也是殷薄煊留在我身边的人,他和殷薄煊还有点血亲吧,不必那么苛责。”
也许是因为终于认清了,也释然了,所以这个人就算不是殷薄煊,她也无所谓了。
倒是不必为难人家。
千里相送好歹是一份情谊。
珊瑚点点头,走出屋子把段沿叫了进来。
楚星澜抬头看着他面具下那张与殷薄煊极其神似的脸,无奈地叹了一声,最终还是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手心里的粥上。
“你找我?”段沿疑惑问道。
楚星澜带着几分尴尬,道:“你昨天,是去买糖了?”
说话间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碗里搅拌的勺子,有些不自然地没有看他。
段沿愣了愣。
忽然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的那一包糖。
他严肃地说:“你们国舅府财大气粗,总不至于还惦记我一包外面买来的糖吧?”
楚星澜一愣,抬头看着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想要抢他的糖吃?
段沿愁眉紧锁,难不成是自己看透了她的奸计,她想要用笑容来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
不是他说,但是大表哥的这位夫人也实在是太没有节操了。
怎么都是当过首富之女、国舅夫人的人了,咋还惦记着别人的糖呢?
就算国舅府看起来快要败落了,她也不能把自己的标准降低到这种程度吧?太没有理想了!
楚星澜看着对方一脸认真的样子,真是莫名觉得好笑。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最后还是扬了起来。
珊瑚看呆了,“夫人……”
这还是夫人知道国舅爷出事以后,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太难得了。
楚星澜低头笑道:“你和殷薄煊,有时候真表现的挺像啊。只不够他表达的方式更含蓄一些,没有你这么明显罢了。”
段沿:“何出此言?”
楚星澜:“殷薄煊也很爱吃糖。你知道吗?”
段沿愣了愣,他还真不知道。
“以前我给玠儿糖吃的时候,他还要抢去一个吃,幼稚的不行。”
段沿听完,眼底顿时露出了那种十分显著的,“咦,我唾弃这种抢小孩子糖吃的人”的目光。
大表哥竟然是这样的大表哥哦!
楚星澜说:“明明很喜欢吃糖的一个人,却又不敢在人前表现出来。非要端着架子。救了我的时候也要偷偷拿走我一袋糖,还被我给发现了。”
再次想起他们从前的点点滴滴,楚星澜的脸色不禁再次露出了那种甜蜜的喜悦。
能让她开心的除了殷薄煊,就只有她和殷薄煊之间的回忆了呀。
楚星澜抬头看着他道:“后来我给他做了一盒金丝蜜糖,他都要放进柜子里锁起来。真是……叫人心疼的男人。”
突然的一个转折叫段沿都没有想到。
喜欢吃糖为什么要叫人心疼?
他不知道,那是属于她和殷薄煊之间的秘密。
要不是因为小时候一颗糖都轻易吃不到,殷薄煊后来再拿到糖的时候又怎么会那么小心翼翼,如获至宝呢?
楚星澜怅然,道:“这么一想,殷薄煊的一辈子,真的是过的格外的苦啊。”
本来说好要年年岁岁做糖给他吃,也没有做上几年,殷薄煊就走了。
最后走的时候,还连一份体面都没有保住。
段沿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
“能不苦么……”
用他的身份待在楚星澜的身边,还不能相认,那真的是太苦了。
大表哥不容易哦!
没想到段沿会突然接话,楚星澜一愣:“啊?”
段沿:“没什么,你继续。”
楚星澜被打断了思绪。一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想了想,“国舅府,你喜欢待就待着吧,只是未来府中动荡,怕是不能保你全身而退。但我也不留你,什么时候你想要走了,直接走就行。”
段沿没想到她的思想上会突然有这样的转变。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噢!”
楚星澜又一次笑了出来:“我说段沿,你怎么看起来和从前不一样了?总感觉,气息上有些不一样了。”
段沿呼吸一滞,一下子被吓得不敢呼吸。
气息不一样她都能察觉的出来??
这他娘的是什么神仙?
楚星澜低头笑笑,“也不是,应该是我敏感了吧。”
段沿蓦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敢继续呼吸了。
还好没被发现。
这时候屋外突然传来孟随的声音,“夫人,有客到!”
楚星澜一愣,这种时候了,国舅府里还能有什么样的客人?
“是谁?”
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屋外走了进来,男人面如冠玉,体态清健,俨然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啊。
段沿忍不住在心底惊叹了一声。
哇哦~西京城好看的男子还不少啊!
楚星澜不错么,还能有这种档次的蓝颜知己。
不过,他那个大表哥也同意的?
不会感觉到威胁么?
要是他的媳妇身边有一个这样好看的男人在……
他怕是会当场裂开,一头戳死在绿草地里!
但是很快,段沿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上次大表哥跟他说什么来着?
谁在这个档口来国舅府试探人,那谁就是他要露脸的对象。这两天他一直都等着呢。
该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可是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美男子,也不像是专程来试探人的啊。会不会是他多想了?
段沿皱了皱眉。
不管了。
不论他多想与否,这个人他先防着总是没错。
要是对方想要看脸,他给对方放点水就是。他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办事小天才。
琴峥踏进房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段沿。
不为别的,他脸上的面具实在是过分显眼,任谁进来都能一眼看见。
盯着他那下半张脸,琴峥还真有一瞬愣住。
实在是太像了。
他和殷薄煊虽然交涉不多,但是对殷薄煊的那张脸却是记忆深刻。情敌的脸,能记不清楚吗。
这么相似的样貌和身形,也难怪顾权恩当时会有那么激动的反应。
他朝着楚星澜走了过去。
段沿便在这个时候往后退了半步,给琴峥让开了一条路。
琴峥又是一愣,着重将自己的脚步在这个时候停了停。
盯!
段沿:“?你有事吗?”
琴峥:“……”
不应该的吧。
要真是殷薄煊,就算是装的再像,看到自己哟啊向荟萃选哪个兰靠近的时候,也不该这么淡定。
至少,醋意是藏不住的吧?
可是眼前这个人,他丝毫都不醋的。
甚至还给自己再让开了一点小道?
殷薄煊假死了一趟以后心胸都升天了,都包容万象了?
段沿:“……你该不会是迷恋上我的面具了吧?”
他发现了。
这西京城里的人。
一个个的,都不太对劲。
琴峥的鼻翼间轻轻呼出一点热气,收回自己的目光朝楚星澜走了过去。
这种货色,怎么可能是殷薄煊!
绝无可能!
段沿拧拧眉。
真·莫名其妙。
楚星澜想过无数个会来看望自己的人,唯独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会是当初在雪地里被自己一再拒绝的琴峥!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出事了,忍不住,就来看看你。”琴峥在床边坐下道。
这个动作试探意味越发明显。
眼角的余光悄然瞥向屋里带着面具的男人。
但段沿……不为所动。
因为他,真就是段沿啊。又不是殷薄煊。
琴峥莫名之间竟然觉得有几分挫败。仿佛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时候,他更不爽了。
反倒是楚星澜看他坐的这么近,情不自禁地想要往旁边挪一挪。
但是身上有伤。
自己不好挪……
难受。
楚星澜低头:“我说的是你怎么进来的。国舅府如今四处严守,你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进的来?”
如今她是越发看不懂琴峥了,好像他总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本事。
琴峥:“我在西京也有几个朋友。当然,要紧的还是给武卫府兵的钱多,他们容我进来待一会儿。”
听着他模棱两可的话语,楚星澜心底有些五味杂陈。
武卫府兵哪里是那么好买通的。
他有事瞒着自己,明知道会让自己怀疑,却还是来看了自己。
她真不知道是该为琴峥对自己的真挚高兴,还是为自己发现的事情难过。
“你……”
看了一眼楚星澜的肚子,琴峥的眼底露出了几分真切的心疼。
手掌往被子上虚虚一掩,楚星澜说:“熬过去了。”
琴峥:“儿子还是女儿?”
楚星澜笑了起来:“小郡主。叫殷悦。”
琴峥的眼帘垂了垂。
是女孩子的话,应该会很像她吧。
只要不像殷薄煊那个晦气的人就行!
楚星澜:“要不要去看一眼?”
如今被困在国舅府出不去,她对待琴峥似乎也释然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