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澜在珊瑚的眼中已经彻底魔怔了。
一开始珊瑚只以为她是在自欺欺人，在悲伤里走不出来，才认定了段沿就是殷薄煊。
可是像她现在这样，根本就不相信国舅爷已经死了怎么行？
夫人这么执迷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珊瑚紧紧地握着楚星澜的手，逼着她直视自己手上的那根同心结。
当初夫人一点一点将那个绳结编织出来的时候她也在场。
夫人在国舅爷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她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当初付出的太多，当这一切幻灭的时候才会加倍的疼痛。可再疼，也得认不是吗？
若是可以她宁可自己替楚星澜去疼，去难受。
可她就算是哭得再厉害也没有用。
她看着楚星澜失智失神的模样，只能为楚星澜着急啜泣。为她感到惋惜和不公。
夫人真的受了太多折磨了。
到底什么时候这些折磨才算是尽头？
楚星澜迷惘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绳结，当初送给殷薄煊的东西回到了自己手上，是因为那个人不在了。
她用了几天的时间告诉自己那个人没有死，他只是换了另一种身份陪在自己身边。
可现在这种认知也因为段沿揭下了面具而破碎了。
那她还能期待什么？
她还能奢望什么？
楚星澜苦笑着往后退，她看着段沿，看着珊瑚，努力扬起的笑脸上却都是干不掉的泪痕。
她委屈的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宝贝，她难受地说：“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让她庆幸自己来到过这个世界的人。
不见了。
珊瑚连连摇头地说：“不是的。夫人您还有楚家，还有那么多爱你的家人。你，你还有慎儿啊……”
说起慎儿，珊瑚慌张地抹去自己脸上的眼泪道：“小世子已经开始咿呀学语了，您不想好好看着他们长大吗？还有您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不都是国舅爷留给您的希冀吗？”
动情至深如她。
没有了所爱之人。她的崩溃就只在一瞬之间。
珊瑚真的怕她就这样再也撑不下去了。
段沿的喉结滚了滚，看着不久前还在自己面前巧笑倩兮、满眼星河的人眼底乍然失去了星光，一步步地走向崩溃，他的心底不由泛起一阵涟漪。
那一刻段沿不禁怀疑，让她看到自己的样貌真的是好的吗？
将她从美好的幻想里带出来，真的是最适合她的选择吗？
可事情已然铸成，改不了。
楚星澜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殷薄煊的至亲骨肉就在她肚皮之内三寸的地方。
她想到自己再过两月就要临盆，而国舅爷本可以欢天喜地地迎接这个孩子，最终却和他们母子黄土相隔。
她痛啊。
心口都要痛得不能呼吸了。
可是她又想到了慎儿。
想到了他和傅遐迩在屋里追逐打闹时的欢乐。
想到当初那个孩子问世时，殷薄煊的心底又是多么的雀跃。
孩子不懂世间疾苦，他们只要能吃能睡能长大就是最快活的事情了。
就算是她没有了活的念头，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又是多么无辜？
她得活下去啊。
就算再难受，她也得逼自己活下去。
楚星澜吸进了一口凉气，四肢百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寒凉如冰，她感觉好冷。
即便身上多披了一件段沿的衣服和披风，她依然觉得好冷。
珊瑚分外紧张地看着她。
“夫人？”
她没事吧？
楚星澜的身体晃了晃。
段沿一阵心惊，下意识地都想在她身后接着，免得她这个小身子板一不小心就撑不住倒下。
可是他没有上前。
这时候的楚星澜不需要任何人抚慰。
她已经够难受的了。
无论谁这时候上前安慰她，都是在再次提醒她殷薄煊的离开。那对她来说不正是又一次的伤害吗？
这时草丛里忽然传来一阵悉率声。
珊瑚第一时间把楚星澜护在身后，警惕道：“谁！”
草丛里钻出了几个镖局的人。
看他们气喘吁吁的样子，应该也都是临时赶来的。
这几个人她原本是不认识的，但是因为段沿时常在她面前露面还都带着他们，她慢慢的也就脸熟了。
那镖局的人对着段沿作揖：“主子，客栈那边的人，我们已经协同他们的护卫一起清理完了。”
段沿微微颔首。
他回头看了一眼状态极差的楚星澜，道：“我先送你们回去。”
看见她方才魔怔的样子以后，他的语气都平缓了许多，似乎也已经不在乎当时楚星澜摘下自己狐狸面具的事情了。
楚星澜神态茫然，似乎此时是不是跟他回去都一样。
段沿要过去拉她。
“等一下！”这时候珊瑚开口了。
段沿：“你还有什么事？”
珊瑚横亘在楚星澜和段沿中间，紧张地望着他们，问道：“既是一起清理完了那些刺客，为何不见我们的护卫找来？”
光来了段沿的人，未免不靠谱吧？
她现在最紧张的就是楚星澜的安危，比从前机敏些也是正常的。
段沿回头看了镖局的人一眼，对他们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镖局的人答道：“你们的人在处理客栈里的尸首，另外还有一个领队的，沿路去追击了一下逃跑的刺客，说是要从他们身上找什么线索，就让我们先来了。”
珊瑚想了想，觉得对方说的人应该是小乙。
他的功夫不错，击退了对方以后再去追击一段也是正常的。说不定还真能找到什么线索。
“你若是不信，”镖局的人转身从队伍末端揪出了一个人，正是国舅府的护卫。“他可以作证！”
那护卫道：“珊瑚姑娘，小乙侍卫确实是追击剩余的刺客去了。不出意外，一个时辰内应该会回来。客栈已经被我们肃清，暂时是安全的。山里太过危险，还是先送夫人回去吧。”
珊瑚见到了自己人才稍稍放心了些许。
她拉过还没从悲痛的情绪里走出来的楚星澜，“夫人，我们先回去。”
楚星澜怔怔地抬了下头，神情变得有些木讷。
珊瑚心底又是一阵难受。
段沿走过来道：“我抱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