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面具下的真容

对楚星澜那有如春韭一般富有旺盛的生命力,一茬接一茬,割都割不完的花招,段沿选择一个都不接。

当然还有一半的原因是,他听不懂。

什么play?

他听都没听说过。

段沿琢磨那多半得是异邦言语了。

楚星澜坐在树下,段沿则站在另一棵树旁和她隔开了一段距离。

他双手抱剑环在胸前,低着头,宁可看自己那毫无特色的鞋尖也不肯去多看楚星澜一眼。

见他实在是不肯搭理自己了,楚星澜才问道:“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段沿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什么时候那群人被处理掉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楚星澜怔了怔:“处理掉么?”

段沿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身边还是有些人的。怕他们误伤、追击你,才带着你逃了出来。离开之前我留下了些人。他们会处理剩下的事情的。”

他眼睛一闭,靠在树上休息了起来。

春虫躲在草丛里吱吱地叫,楚星澜咳嗽了一声,难耐地顺了下喉咙。

段沿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楚星澜低头收了收披风,两只小手缩在膝盖上,活像一只委屈屈的狐狸:“一晚上没喝水了。喉咙里有点渴。”

段沿心底一软,抬头往四处看了看。

须臾,段沿说道:“我记得树林不远处有一条清溪,你等我一盏茶功夫,我去给你打点水喝。”

楚星澜不安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可以吗?”

会不会一会儿就有人追过来了?

段沿道:“无碍。那群人受人牵制,没这么容易找到你。”

楚星澜点点头:“那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段沿又看了她一眼,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默着转身,在夜色里离开了。

楚星澜一双眸子警惕地盯着四周,竖起了一双耳朵机灵地在夜色里听着,就像是一只站岗的小猫头鹰。

没过多久段沿就回来了。

他说是一盏茶的功夫,还真就是一盏茶。

段沿手里拿着一截刚削下来的竹筒,里面盛着刚从溪里打来的水。

楚星澜捧着水喝了两口,喉咙里干涩的感觉顿时缓和了不少。

就是水有些凉,喝了胃里都有些冷意。

楚星澜喝了两口以后,捧着竹筒就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段沿垂眸多看了她一眼,刚才还叭叭叭个不停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段沿道:“没什么要求了么?”

楚星澜抬头看了看他,诧异道:“我还能提要求么?”

段沿仔细一想:“那你最好还是别提。”

鬼知道她的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层出不穷的花招。

他决计不能在楚星澜面前太过草率。

也许是真的累了,楚星澜撇撇嘴,把竹筒往树旁一放,坐在地上休息起来。

她抬头看着头上静谧的树林,春生的树叶不密,透过大树的枝叶,她依然隐约可见天上的繁星。

段沿不扰她,也靠着树干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只是片刻后,他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竹筒倒地的声音。

段沿立刻睁开眼睛一看,楚星澜身边的竹筒已经倒地,大半的水都已经倾倒了出来。

楚星澜却浑然不觉,闭着双眼倚在树下,两手紧紧地捂着肚子。

她的呼吸极促,贝齿咬着下唇,额头上的细发都已经被汗水濡湿了。

段沿的心一紧,即刻朝她走了过去,“你怎么了?”

楚星澜:“肚子疼。”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肚子忽然一阵痛意来袭。

说话间她又倒抽了一口气,一手下意识地扣住了段沿的肩膀。一道闷哼从她喉间溢了出来。

楚星澜摁着肚子道:“痛!”

段沿的眼底霎时闪过一抹慌张。

他扭头看向倒地的竹筒。

难道是水有问题吗?

可那水他也喝过,要是水不干净,他应该也会有不适的反应。可是为什么他全然无事?

难道是楚星澜的身体太差了,喝了山里的水都会腹痛?

段沿把她扶了起来。

“哪一块痛的厉害?”

他伸手摁了两下楚星澜的肚子,换了两个不同的肠胃位置问道,“是这里,还是这里?”

楚星澜咬着苍白的下唇,“都不是。”

段沿急道:“那到底哪里不舒服?你倒是说啊!”

楚星澜痛得泫然,段沿又是这么一副严肃犯冲的语气,楚星澜眼底的泪光顿时更甚了。

段沿怔了怔,他的嗓音就是这样粗沉,一旦着急起来声音就会变的特别冲。

他也不想的。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楚星澜的身体一阵颤栗,抽气道:“好像是……动了,动了胎气了。”

段沿一惊,视线立即聚集到了她的小腹上。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楚星澜的小腹也跟着一上一下。

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这时候要是动了胎气会怎么样?

小产应是不至于,但早产……

他着急地往山林里看了一眼。

这里的条件这么差,楚星澜要真是小产就糟了。

可大夫又得上住宿的小镇里找,现在带她回去等同于往别人的枪口上撞!

段沿现在满心都是楚星澜的安危,半点都顾不上考虑自己现在和楚星澜之间的距离了。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楚星澜扣住他肩膀的那只手悄然抬起。

她抬眸看着段沿脸上的狐狸面具,忽然抬手就将他脸上的面具一气扯下。

夜色里男人的背脊一僵。

真实的面貌被她轻易揭露,他的呼吸一滞,扭头错愕地看着楚星澜。

她的视线直勾勾地盯在对方的脸上。

她的嘴角从微扬的角度缓缓沉下,她眼底期盼已久的星光终于在看清男人的样貌后逐渐暗淡。

再不复光彩。

不是他。

夜色里男人的模样和殷薄煊真的很像。

那七成的相似度,尤其是他的下半张脸,和殷薄煊的轮廓几是一样的。任是谁来了,都能将他错认成殷薄煊。

可他面具下的眉宇,他的鼻梁,他的眼睛。

却和殷薄煊,终究是有细微的不同。

像……

可再像,也终究不是啊。

月亮悄然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它将自己皓白的清辉投到了树林里,也照亮了段沿脸上的那一片骇然的火烧伤疤。

不是骗她。

他一直戴着狐狸面具,是真的因为自己的脸上有丑陋的伤疤。

但那一瞬间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量太多。她甚至没有想过,为什么段沿的面容会和殷薄煊有如此大的相似之处。

她只是伤心。伤心自己一直笃定的那个人,竟然不是殷薄煊。可她却还是那么地相信。

他就是只是一个相似物而已。

为什么自己会认错?

楚星澜望着他的眼睛蓦然一红。

就好像深渊之中,她快要彻底坠落之前为抓住了一根绳索。

她牢牢抓住,把那当做自己唯一的生机。所以她奋力地往上爬。

可就在她快要攀住悬崖顶端的最后一瞬,这根绳索却被断了。

她的心一下坠入最深的谷底。

痛得连呼吸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会,不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