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纷争不知几多，看似平静的天空下顷刻便风起云涌。
除此之外，朝堂之中还有无数随时都会翻脸的两面派。
南宫瑞宫变之前他自己的人都还来不及一一安排，至多也不过护住了楚家的那几个哥哥而已，怎么可能再腾出时间专门去帮护傅见寒？
一则他是中立派，从来不曾在朝政上偏护他们国舅府多少，放着他自己的派系之人不去照顾反而帮傅见寒，那岂不是伤了他们自己人的心？
二则傅见寒与他的私交甚薄，他也不可能单单因为楚星澜与季酥交好就顺便对傅家照顾有加。
所以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他在当时的状况下做出那时的选择，将护卫派去朝廷之中更支持他的官僚家里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可不是什么为了大公无私的大善人，在政变开始之时便计划着要将所有人都救下。
在殷薄煊的眼里，傅见寒如今的一切狂怒都源自于他的无能。
他很清楚自己保护不了季酥，却又不得不接受季酥在政变里受伤的事实。最后只能将这一切的愤怒都迁怒在自己的头上。
殷薄煊道：“季酥今日能与楚星澜安好如初，可见她并不将这件事情怪罪在国舅府身上。傅知府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你觉得合适吗？”
傅见寒怒道：“所以季酥就活该受那一份罪？”
殷薄煊道：“她不该！但错不在本国舅，而是在你！”
“浊浊官场，一根芦苇如何独善其身？倘若你自知无护季夫人之力，就该寻一个靠山。也并非说这个靠山就非本国舅不可，但凡你找到一个自认为有用的靠山，季酥当日都不会走到那一步。”
“可你当日并未找任何靠山，你要坚守你君子人臣的本分，这没有错。可坚持君子秉性是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的，因为这条路上要付出的代价几多。你既然选择了那条路，就不该在日后指望一个与你没有利益关系的人在最危难之时帮你。”
他一席话瞬间将傅见寒驳斥得哑口无言。
那些一直不敢被傅见寒肯定的想法他都说了出来，且放在了明面上摊平。如此一来，傅见寒还哪里有理由去怪罪他？
殷薄煊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善人，他也不能指望殷薄煊一夜之间就变成一个好人来接济自己。
这件事情里根本就没有对错可言。
殷薄煊也对自己的定义非常清楚，倘使傅见寒是慕容深一般选择了国舅府派系的人，那他多少都能帮他一把。
可傅见寒根本就不是。
出于最现实的考虑，他就是该舍弃一些不重要的人。
当年他为了试探左相的用心，连白时花那样的人都可以假意留在身边，如今这小小的取舍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对于自己身边的人他可以偏爱有加，但是对于那些并不亲近的人，伸手一帮是碍于情分，不帮，那也是简单的本分。
国舅爷道：“爷并不指望你如何敬佩本国舅，也不会为了拉拢你对你与季夫人多加讨好，你爱如何看待本国舅都是你的事，反正爷马上就要离开苏州了，你见我生烦的时间也不会很久。只有一点，为了让你我的夫人都不担心，还烦请傅知府日后在别处遇见爷时，在她们二人面前哪怕做戏也做的像一点。我不在乎你多难受，但我在乎楚星澜看到你我不和时的难受。”
简而言之，要不是为了楚星澜，他也不会和傅见寒在这里逼逼赖赖这许多。
只不过是他快要离开了，想在离开之前解开一个楚星澜的心结而已。
国舅爷从不为了讨好谁而低头。
就是，酷！！
翌日清晨，殷薄煊天不亮就离开了苏州。
他走时并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只与楚星澜悄悄地告了别。
楚星澜舍不得他，一路送他到了城门口才停下，还是被殷薄煊强行叫停的，“不用送了，越看，就越舍不得了。”殷薄煊说。
楚星澜乖巧地点了点头，果真站在城门口没有再往外走一步。
珊瑚递了一大食盒的糕点给小乙，“这给你替国舅爷拿上吧。夫人昨夜里熬了一宿做的。你们带着路上吃。”
小乙连忙接了过来，道：“多谢夫人。”
殷薄煊瞥了糕点盒子一眼，塌下了唇角。
“从前都是做给爷一个人吃的，怎么这次小乙也有份？”
是他在楚星澜心底的地位已经跟小乙一样了吗？
不高兴。
殷薄煊紧促的眉头就差把闷闷不乐四个字给塞进去了。
楚星澜笑着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地往他怀里塞了一包糖。
珊瑚跟小甲站在两人身旁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想要做悄悄的事也要更隐晦一点吧。
这么明显的“悄悄给”行动，它真的有悄悄的意义吗？
还是说这就是他们之间特有的情趣啊？
殷薄煊眼睛一亮，就听楚星澜说道：“糕点算什么，这糖才是最好吃的。独一份给你的。”
她从前就说要给殷薄煊做糖吃，以后他们互相作陪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说到做到，给他更多的糖。
国舅爷的嘴角又显而易见地提了起来。
这就很快乐。
楚星澜的眸中星光闪烁，笑的宛如一阵春风：“一路顺风呀。我们下次京都见。”
殷薄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京都见。”
他翻身上马，玄色衣裳并着身下一匹白色的骏马，很快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他离开后楚星澜并没有马上走，而是不知为什么在城门口又多占了一会儿。
山高水长，她并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只是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也好。
她舍不得错过从远处卷过的任何一阵风，风里带着殷薄煊脚下走过的每一寸山途。
“夫人，我们回去吧。城里还有要您决断的事情呢。”珊瑚说道。
楚星澜忍不住又看了远处的山峰一眼，山还是一样的山。树还是一样的树。
“好。”她妥协着说。
几个人转身往回走去，可就在他们就要进入城门口的时候，城外却忽然响起了一串急促不已的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