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固的嘴角一抽，脸色可谓是瞬间就青了下去。
这么好的茶她也敢说一般，还让他不要自卑？
谁自卑了！
这小女子怕是不值天高地厚，不识货的吧！
吴固悻悻然地放下自己的紫砂茶壶道：“首富之女眼光就是高，连这种茶都看不上眼，那不知道你平时喝的都是什么？”
楚星澜笑了笑：“君山银针，普洱寿眉都有涉猎，我的喜好和吴老板一样，都是哪个贵和哪个。什么时候吴老板要是去了京城，我届时可以请你喝点真正的好茶。您到时候也千万别跟我客气。”
吴固的眼皮子跳了跳。
被一个小丫头给比下去了。
偏偏寿眉这些茶最是不好定价，一两一金的都有，吴固还真拿捏不准楚星澜从前过的是什么生活。
只是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给比下去了，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很不爽。
吴固整理了一下衣襟，又道：“那你觉得我这一屋子的摆件和家具如何？”
如果说刚才的茶叶楚星澜还给面子地品评一番，那现在这个问题，楚星澜已经是半点都不想搭理了。
连最基本的面子都已不大想给。
吴固不满道：“你为何不做评判？是我这一屋子的东西，都入不了你的眼吗？”
楚星澜摇摇头：“不是你的东西不好，只是我如今对这些东西已经没有多少感觉。你非要我说，我也只能说是比较华贵而已。”
真正的有钱人从来都不屑于展示这些日常可见的东西，因为这对他们而言太普通了。
普通人觉得已经值得炫耀的东西，在楚家不过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摆件而已。
楚星澜道：“我少时读过张岱的一篇文章，他说自己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烟火，好梨园鼓吹……兼以茶淫橘，书蠹诗魔。可劳碌半生，此般种种，皆成梦幻。”
楚星澜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人一夜暴富，就有人千里决堤。眼前所钟之物，日后未必长久。何必执迷一时？”
她家中虽然富有，却并未陷于其中不得而出。要是有一天楚家没有钱了，她也不会因此就觉得如何丢人云云。
可吴固不是。
他是被金银养大的人，这些钱就好像吊着他的命。他对繁华优渥的生活太过执迷了。
不仅执迷，还喜欢跟楚家攀比。
谁料吴固听完以后却不屑地给她翻了个白眼，还冷冷地，尤其不屑地对她哼了一下，“果真是少年人无知轻狂。”
竟然还让他不要执迷与身外繁华？
楚家如今是家大业大，她自小过惯了也过够了这样的生活，自然可以轻易地说出不要在意的话。
可天下人如同她一般生活优渥的能有几人？
能轻易说放下的人多半都已经得到过了，可是跟从来没有过过这种生活，或是生活在穷苦之中的人说这个，她不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不着边际了吗？
她又真的过过那种普通人的生活吗？
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寻常人是怎么过日子的吧！
他就不信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楚星澜真的有勇气舍弃自己的那千万家财不要，去当一个为了几两银子奔波的普通人。
吴固道：“钦差大臣就别跟我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了，你来吴府拜访想必有事找我办，咱们还是切入正题吧。”
楚星澜看了他一眼，放下茶盏道：“那我就开诚布公地和您谈谈。”
“苏州城里的米价，是吴老板联合几个商贾一起垄断抬高的吧？”楚星澜问道。
吴固：“您可不能乱说，这怎么能是垄断抬高呢？我们不过是给需要的人送来了他们需要的东西，顺便挣了点小钱而已。”
“你那叫只是挣了点小钱？”楚星澜说：“如今苏州城里的粮食都已经比西京城的米要贵一倍不止了！我楚家虽然宽裕，但我也不是个不懂米价的人！”
吴固笑道：“楚家也是商贾之家，应该明白物以稀为贵的道理，那些米都是我们自己花了大力气运来的，我们卖的贵点儿又怎么了？只要还有人买，我们做的就不算过分。能找来米粮都是我们的本事！”
小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言论，忍不住喷了一句：“你就是个奸商！”
吴固：“我可不是奸商，我只是大齐米粮的搬运工。”
苏州旱情严峻，大家都吃不上饭。但这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发财的好时机。
放着大把的银票不挣是傻子，等灾情过去了，保不齐他就能从苏州城的首富，一跃成为南八省的首富了呢！
再保不齐再过几年，他的资产就能比肩楚家了！
只要胆子够大，一切皆有可能。
楚星澜：“？？”
当她听到搬运工这个台词的时候，恍然间还以为刚才是突然插播了一条广告！
楚星澜道：“我知道您无利不起早，您从别的地方运来大米也有不少开销，不如我们互相退一步，您将米价压的低一点，我作为钦差大臣来赈灾也不找您的麻烦。之后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吴固笑道：“你要如何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苏州无米，我就算是不压低米价，钦差大人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吧？说句不中听的，不找吴某，你日后怕是都找不来粮食。”
莫说是一个小小的苏州城，周围数座城池的米价如今都已经被他给控制住了。
他就算是犯了楚星澜的河水又如何？
怕她一个账都未必能算得清楚的小姑娘不成！
楚星澜眉头一皱，他好嚣张！
吴固分明是笃定了自己没有他不行！可楚星澜偏生就不吃这一套！
楚星澜道：“谁说我们没有米粮！要是没有粮食，苏州那些难民还能如此安分？”
吴固笑道：“你来的时候是带了一些米粮，可以解苏州城燃眉之急，但是那么几车粮食能撑多久你我心里都有数。吴某就是卖米的，你也就别拿那些幌子来骗我了。”
楚星澜来的时候带来了多少人马车队，他早就派人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苏州十万难民，饶是她运来的全是粮食，在苏州城里也撑不下七天。
要不是真的需要米，她能来找自己？
吴固道：“如今正是米珠薪桂之际，我可不想错过眼前的商机。跟我一起做事的兄弟们也都谈好了，年末要分他们几成利，屯粮的时候他们为我劳心劳力，我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呀。”
楚星澜一愣，屯粮？
吴固在灾荒之年还屯了不少米！
他是铁了心要靠那些大米发一笔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