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峥看了看猪妖汉,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楚星澜,低头叫到:“主子。你带奴离开这里吧。”
这一声主子俨然已经认了楚星澜做主上,愿意跟她走。
楚星澜微微一笑,轻飘飘地扫了猪妖汉一眼,更加轻飘飘地说道:“看来这个人我今日不能让给你了。那就,十万两黄金吧。”
她的视线落到了老鸨的脸上,更为清楚地看见对方的嘴巴张的都可以吞下一个鸡蛋。
“十,十万两黄金?”老鸨伸出了十根点了艳俗丹蔻的指头,口水都咽了两下:“楚姑娘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买一个人出十万两黄金,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
莫说是她望花楼里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就算是整个西京城几十年里都不见得有第二遭。
猪妖汉被她那轻飘飘的十万两黄金给呛了一下,一口气提到了心头怎么也喷不出去,都快把自己给堵死了。
“十万两黄金,你拿的出来吗?”他上前推了楚星澜一把,眼下的愤怒目标俨然已经从琴峥变成了楚星澜。
珊瑚道:“你这人怎么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你再敢胡来,信不信我一下废了你!”
楚星澜淡定地将珊瑚拦在身后,没让她在人前出头,反而道:“十万两黄金我到底拿不拿的出来,等明天老鸨去我府上一看不就知道了。”
她忽然笑道:“还是你到时候也要一同过去开开眼?我楚家人大方,你要是没见过那么多钱,我给你个机会让你见见也无妨。”
钱么,楚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猪妖汉脸上的一叠叠肥肉颤抖的更厉害了。
五万两黄金已经是他能咬牙给出的最大数目,他本也就意图用这笔钱来震慑住楚星澜,带走琴峥。
可楚星澜竟然,眼睛都不眨地,那么轻松地就说出了十万两黄金的数额。
整个翻了一番!
“你家中人若是知道你在这里花天酒地,浪费家中辛苦挣来的钱财来买一个男倌,他们必得收拾你!”
“或许吧……说起来我还没见他们因为钱的事情对我发脾气过。但是这比钱家中挣得也并不辛苦。”楚星澜淡定地掸掸指甲,“况且这又关你屁事~”
她有钱,爱怎么花怎么花。
至于花了以后会不会被家中人责备,那也轮不到眼前这只满脸流油的死肥猪来管。
质疑她能不能拿出十万两黄金,那只能说明他太过没有见地,对富有一无所知。
猪妖汉这么说,老鸨却丝毫不质疑楚星澜的财力,西京哪个玩乐场所的人都知道,楚姑娘出门找乐子,从来没有在钱上亏过谁,有时候甚至还多给呢。
她既然许诺了十万两黄金,那必然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少儿的。
老鸨甚至恨不得立刻将琴峥打包送去她府上。
十万两黄金,那可是够她吃一辈子的了。
“多谢楚姑娘抬爱,琴峥能跟了您,那可真是您的福分了。”老鸨兴冲冲地招来小厮,“你快点去帮琴峥收拾东西,明日就连同行李将人送去楚姑娘府上。”
楚星澜瞥了身旁虎视眈眈的猪妖汉一眼,垂眸道:“不必等明日了,人我先带走,至于东西明日再送来也行。若是没有琴峥喜欢的,着我府中之人给他重新置办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差这点钱。”
十万两黄金的大头都给了,也确实不差那点小钱了。
至于琴峥,她还真担心把这个美人放在这里,没等到明天来接人,就先被那个猪妖汉下阴招给害了。所以还是先将人带进楚府里比较合适。
楚星澜道:“走吧,琴倌儿。”
琴峥看了猪妖汉一眼,垂首连忙跟上。
上了楚星澜浮夸的金铃马车,琴峥一直都坐在车轿的角落里不曾说过话。
他琢磨着楚星澜兴许会说点什么,毕竟她可是花了整整十万两黄金将他从花楼里买了下来。
可两人都沉默许久,琴峥始终都不见楚星澜开口。
他一抬头,就见楚星澜双眸亮晶晶地盯着自己:“你长得确实很好看,难怪他对你那么喜欢。”她霎时凑近了距离:“凑近了看更好看。”
琴峥的脸上闪过一抹怪异之色:“主要如何处置我?”
“处置?”楚星澜愣了愣,随后笑道:“你说的是安置吧?放心,府中庭院颇多,你跟了我,总不至于叫你睡进漏风的破房。”
琴峥薄唇一抿,“奴是想问,主决定何时诏幸我……”
客人将男倌从花楼里带走,不都是图一个目的吗?
眼前的女子虽然看起来不似猪妖汉一样恶心,但她会做什么,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爱好,却都不得而知。
他只是想要尽快逃离刚才的狼穴,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进了一个虎口。
听到诏幸一词,楚星澜喝着茶都笑了出来。
她漂亮的星眸一弯,故意道:“你觉得合适诏幸你合适?或者,你什么时候方便?要说你这张脸却是迷人,我都有些心痒痒了。”
琴峥默了默,搭在膝上的双手已经蜷了起来。
他垂下的长睫遮住了眼底厌恶的情绪,虽然她将自己从猪妖汉的手下救出来,可他们都一样。
都是冲着买一个玩物的心态而来。
他也不过是楚星澜眼底的一个奴才而已。她买了自己,当然就要用自己。
琴峥的喉结滚了滚,“奴……自然是看主子的意愿,若是主子想要,那便今日晚……”
楚星澜啧着摆摆手打断了他为难的话,“行了行了,别一副我在逼良为娼的样子。我虽然好美色,但是却和方才那个男人不一样,我不抢人所难的。”
琴峥怔了怔,眼底似乎带了几分诧异。
去花楼的人还能有这样高洁的情操?
那她买自己回来做什么,当个景色放着看么?
琴峥的脑海里闪过太多思绪,终于在某一刻萌生出了一个最阴暗的想法。
莫不是她在糊弄自己,想要先放低自己的戒备,然后等他入府以后,再狠狠地欺辱玩弄于他,好看他在人前惊惶无助的神情?
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从前多少人说要带他离开花楼,最后还不是将他当个玩物凌虐。
琴峥抬眸盯着楚星澜,眼底已经在她做出任何像样的解释之前漫出了一层层的警惕和恨意。
眼前的人这次又想要如何欺辱他?
马车终于摇摇晃晃地驶到了楚府,楚星澜一下车轿,府里就迎出来了不少人。
琴峥的视线从那些前呼后拥的仆从身上扫过,很快记住了几个与她亲近的几个人的名字,譬如什么小金子、小银子……
做他们这种行当的人,不心细是绝对不行的。
楚星澜自顾回了揽芳园,琴峥自然一路跟着她。
小银子笑嘻嘻地碰了一下小金子的胳膊肘说道:“小姐又带人回来了。”
又。琴峥的眼帘低了低。
这位金主从前带过不少人回来。
小金子道:“上一个前两天不是刚送走了吗,府中怎么着也不能空置着呀。不过我瞧着,今日带回来的这位比从前的都好看。”
琴峥回头看了那二人一眼,他们像是被踩住了小尾巴,连忙低下了头,都不再说话。
琴峥的神色却更难看起来,这次的金主不仅常带人回来,还送走了不少?
到底是她的恩宠给的太短,还是从前在府中的那些人……
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的眉心蹙在了一起,神色间撷的阴郁已经从马车上的隐忍变成了清晰可见。
不管接下来要遇上什么,他也都只能受着了。
谁让他现在,就只是一个卑贱的奴。
让琴峥没有想到的是,进了内院,他眼前的金主便一扫人前的傲慢模样。她边走边扯下头上的钗环,还没迈进屋子,头上的东西就已经摘下来了一半。
“这一头的金饰也沉死我了,以后能不能找些轻点的东西给我戴呀,比如那种镀金的。”
珊瑚接过她手里的一大把钗子在一旁咯咯直笑,“姑娘可不能那么做,京城里眼尖的人多了去了,姑娘要是戴着那种假的钗环,别人都要以为我们楚家没落了。要当纨绔,装备总得齐全啊。”
楚星澜回头瞪了她一眼,似乎在恼她不懂自己的辛苦。
当纨绔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我明日要赖床,谁叫我都没有用。我不打卡纨绔事业了!”
她胡乱踢掉脚上的一双金缕鞋,把身上金灿灿的外衣也给扯下来丢到了一边。珍珠熟门熟路地拿来一件浅青色的外衣给她披上,又找来了一双软和素锦的绣花鞋套在了她的的脚边,免得她着凉。
将她头上碍事的钗环都卸掉,洗去脸上厚重的粉脂,楚星澜又重新挽了一个小髻,这时她清水芙蓉的样貌才真正显露出来。
虽然一直都是同一个人,但是换了一个装扮以后,他却觉得眼前的人立刻变得不同了。
这哪里是个庸俗的暴发富,分明是个俏丽的空谷佳人。
在外头的纨绔样子,她分明都是装的。
洗净脸后,楚星澜翻身就滚到了自己的小榻上,美滋滋地躺了下来。
“啊……舒服。”
珊瑚将她之前丢到地上的衣服和鞋子都给收拾起来,拿进了内室里去。
珍珠一边给她点着小炉子一边问道:“姑娘,今日带回来的人是谁啊?”
楚星澜一路上都在关注自己死沉死沉的头饰,这么在小榻上躺了一会儿才发现,噢,自己今日是有战果的,她还带回来了一个男人。
楚星澜翻身道:“是我从望花楼里带回来的,叫琴峥,是个琴倌儿,好看吧?”
楚星澜说的美滋滋,她对自己的审美还是很有自信的。
珍珠点点头:“好看。”
楚星澜道:“你给他安排个住的地方吧,府中应该还有不少院子空置。看看他喜欢哪一个院子,就让他住哪一个。下去吧。”
琴峥愣了愣,就这么简单地将他安排了?
“主……”
琴峥踟蹰了一会儿,站在原地没有走。
楚星澜懒洋洋地:“还有什么事啊,快点说。我好累的,要眯一会儿。”
琴峥的喉结滚了滚:“主,没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比如,侍寝……
“噗嗤……”珍珠忍俊不禁,捂嘴笑了起来。
像他这样问的人她见的多了。
珍珠道:“琴倌儿,走吧,主子没有什么要你做的。你也不是第一个进楚府的人,主子不会要你们做什么的。她待人向来都很有礼数。”
珍珠这么说,琴峥反倒是更错愕了。
什么人才会专门将人买进府中却什么都不做?
就算是放长线钓鱼,也用不着做的像楚星澜这么到位。
琴峥又看了楚星澜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珍珠已经将他推到了屋外,出了门槛。
“喂,琴峥!”
两人的脚步惧是一顿。
琴峥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小榻上翻过身来,正对着自己,一手支着脑袋看着他。
“笑一个。”
琴峥一愣。
“笑一个呀。”楚星澜调笑着说道,眼睛透着璀璨的星光,笑盈盈地看着他。
琴峥愣了半晌,终于从嘴角边扯出一个浅浅的笑脸。
“嗯,当真好看!”楚星澜心满意足地说道,“生了那样好看的一张脸,笑起来应是温暖如煦的,多笑笑才好呢。别因为花楼里的那段时日,就把自己日后的快活日子给毁了呀。”
她说完闭上了眼睛,顺着小榻趴了下来。
她是真的累了。
真的开始小憩了。
琴峥默了默,转身跟着珍珠离开,阖上了身后的门。
这便是他们的第一次遇见。
琴峥回到院子里以后,总觉得楚星澜多少应该要从自己的身上图点什么的。
便日也等,夜也等。等着楚星澜诏幸自己的那一天。
然而,楚星澜好像彻底的,干净地,把他这十万两黄金遗忘在白鹭院了。
琴峥入府后,一住就是一整个月。
但是除了初见的那一天,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楚星澜。
因为他选的院子离揽芳园比较远,以至于他和楚星澜互相从对方面前路过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就真的,两不相干了。
楚星澜那时候是真的想救他。
她觉得琴峥不该因为一时冲动血溅当场。
因为尚有余力,所以总想再做点什么。
十万黄金博君一笑,她那时候觉得挺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