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薄煊觉得“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并不适用于他。因为琴峥的样貌本就是容易让人另眼相待的类型。
“我记得国舅爷说过,并不怕被人知道她是你的软肋,也不吝用自己的生命做他的铠甲。可如今这般你们两人都好不到哪去的场面,又该如何解释呢?您虽然位高权重,但如今看来也并没有多厉害。”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蔑意,分明是在嘲笑殷薄煊从前口出狂言。
国舅爷:“……”
“国舅爷应该好生珍重才是。”琴峥道。
殷薄煊愣了愣,琴峥什么时候关心起自己的康健了?
琴峥看着他说:“事实上您的死活我并不在乎。您在别人口中是一个多智近妖的存在,要是输的太早了,赢你的人应该也觉得没多大兴趣。我也会对你失望的。既然许诺了要保护好她,无论如何都该做到才是。”
殷薄煊薄唇一抿,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被说教了。
就在这时,楚星澜带我江隐踪走进了屋里。
江隐踪挤进二人的视线里,给殷薄煊号脉检查伤口,并未发任何异常。
楚星澜:“你们方才聊什么呢?”
殷薄煊:“没什么,就是向他表示一下本国舅的谢意。他毕竟救了我们,本国舅总得给他一些奖赏。是吧,琴峥?”
琴峥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是,不过那些奖赏我就不要了。也许天下人会对国舅爷的赏赐趋之若鹜,可我不稀罕。本来赶来救你们也只是出于我的私心,谁让楚星澜从前对我好呢?”
他说着看了楚星澜一眼,从袖中拿出了节日前她给自己的花簪,显摆道:“况且她已经给了我一样心仪的东西,国舅爷的那一份就免了吧。”
在他手里看见楚星澜素日戴的发簪,殷薄煊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江隐踪蓦地抬头看了殷薄煊一眼。
方才国舅爷的脉搏都加快了。
被气的吧。
“不叨扰,告辞。”
将自己想说的话全部说完以后,琴峥就利落抽了身。
殷薄煊看着空荡荡的房门,本就漆黑的双眸更黯了两分。
楚星澜走过去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他这次毕竟救了我们,你就不要和他计较这些…言语上的小冲突了。”
殷薄煊握了握她的手,想到那一日断崖边,她险些自己撒手跳下去,他仍旧是心有余悸。
这件事情上他依然是要感谢琴峥的。
只是……
“你对琴峥了解多少?”殷薄煊忽然问到。
楚星澜愣了愣,“不多,他是我从花楼里买回来的,这你也知道。不过你别看他样貌长得好,他初时在花楼里过得并不好,被我买回来之前,他应该也受了不少苦。”
楚星澜为他掖了掖被角,眼底不禁浮现出一丝怜悯。
“那时候我若是不把他买下,我总觉得他在望花楼里活不过第二天。”
殷薄煊一愣,“还有这种事?”
楚星澜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那时候尽心尽力的扮纨绔,为了弄坏自己的名声,也去过不少青楼。望花楼就是其中一个以狎弄男妓为名的花楼。
女人在花楼里还有卖艺不卖身的说法,但是男人要是入了花楼,就多半没有这种选择了。
向来是在演艺之时被谁看上,这个人若是出的了价格,就能够将人带走。至于被带走以后是做什么,那就得看金主的了。
可投身了男倌这一行,多半是走投无路之人,下场自然没有几个好的。
那一日楚星澜不过是照例想去望花楼里打个卡,就被花楼里的老鸨神秘兮兮地拉去花厅旁的厢房里介绍,说是万花楼里几日前新来了一个可人儿,三天才挂一次牌。上一次挂牌的时候她没来,这次非要带她瞧瞧。
乍一看见琴峥的面容,楚星澜就觉得老鸨所言不假。
他真是一个精雕细琢出来的可人儿,玉一样的面容看着总叫人如沐春风,要是他能散去眉间隐约可觉的忧愁,又不身在这种秦楼楚馆,楚星澜觉得,在别的地方,别人说他是世家贵公子也不为过。
可他偏偏就是个男倌。
之后琴峥就开始给众人抚琴,他生就一双会弹琴的妙手。一首《阳春》自他指尖淌出,柔和地似月春水从心尖上滚过。只是楚星澜不知为何,隐约从他的琴声里感觉出一股与这首曲子截然不相同的情绪。
《阳春》分明是咏春之曲,曲调之下讲究的分明是万物复苏之后缓缓复苏的生机与愉悦。可他的琴声里没有这种情绪,楚星澜甚至从其中听出了一种颓废的挣扎,就好像是想在严冬里结束这些生命的轮回,又想要再看一看下一个阳春是否能有生机。
生与死,在他的指尖不知来回较量了几次。
琴声所诉皆奏者心声,楚星澜那时候就觉得琴峥的心底一定在挣扎着什么。
紧跟着就出事了。
琴峥生得不凡的样貌,在花厅自然颇受欢迎。
受女人的欢迎,自然也受男人的欢迎。比毕竟男女平等,取向自由。
底下一个包了圆桌的富贵人站起来便说要包了他。
那人四十余岁,脸上的油厚得胜过猪刚鬣。四肢肥胖的简直有如生下来就不曾运动过一般。要是楚星澜穿进的是一本修真文,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认为这个人是个猪妖。
猪妖汉甚至不问报价,跃上台子就将琴峥搂在了怀里,还狠狠的在他的屁股上揉了一把,恨不得立刻就将自己贴上去,淫笑道:“今晚再跟我回去快活快活呀。”
琴峥不知为何尤其怕他,在猪妖汉跳上台的一瞬间,他的脸色瞬时大变,甚而扬掉了手旁的琴,惊惶失措地叫到:“你别过来!!”
猪妖汉笑道:“不认识大爷我啦?你们在这里挣得都是辛苦钱,要没有大爷包你们,你们哪有好日子活?大爷有钱,今晚照样包你!”
猪妖汉笑嘻嘻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油,又色咪咪的继续用那只手去摸琴峥的脸,顿时就将自己面上的油沾到了他的脸上。
楚星澜看得心里一阵恶心,多好的一个玉雕一样的人,竟然要被猪妖汉脸上的油玷污。
她来过花楼不少次,这里什么样的恶心人都有,但是像这个猪妖汉一样,切切实实的把她恶心到想吐的人,也确实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