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他高挺的鼻梁一侧投下些许暗影,楚星澜的手悄悄朝他伸过去,点在了他的鼻尖上。
男人的肤色不似女人一样粉嫩白皙,他的肤色偏黄,却不显得黝黑,有点接近小麦色的样子。
殷薄煊的呼吸沉稳地从鼻翼间均匀进出,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屑于跟楚星澜玩这种无聊的小游戏。
楚星澜道:“什么时候我们能过平静一点的日子就好了。每天一起睡觉,一起醒来,偶尔有空了,就带上两个孩子去郊外散步。最好是春天,桃花三月的季节。”
她说的都是她心中最期盼的事,她想要那种平凡的不起涟漪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不知道醒来以后他会不会消失不见。
“快了。”
阖着双眼的男人忽然道。
楚星澜一愣,“快了?”
“你是说青州平定以后,我们就能回京城好好生活了吗?”
殷薄煊睁开双眼,恰好对上了楚星澜疑惑的视线。
她想的只是眼下的安定,可他说的却是更大的格局。暗处有一张巨大的网在向他们包围,而他正在准备一把足以将敌人一击毙命的刀。
殷薄煊笑了笑,抬手同样揉了揉她的鬓发:“对,我们很快就要有一阵平静的日子了。”
她想要的那种生活,他会给。
不管多难,他都会给。
楚星澜笑了起来,望着他道:“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殷薄煊一手枕在了脑后,望着头顶的幔帐笑道:“不然还想如何,放你去找外头的男倌快活?”他扭头看着楚星澜道:“那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你这辈子都是爷的人,也只能留在爷的身边。”
楚星澜握住他的手,将他粗粝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道:“别人那里我才不去呢。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就算是你死了,我也敢去陪你。”
殷薄煊一愣,斥道:“胡说!”
这种话也是能随便宣之于口的吗?
楚星澜认认真真道:“我才没有胡说。在这里,我最喜欢你了。”
殷薄煊道:“你忘了你是有孩子的人了么?你若是不在,孩子怎么办?”
楚星澜思忖了片刻,“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先将孩子抚养长大,等他懂事听话了,我再来陪你。”
殷薄煊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眼睛都闭了起来。
活着不好吗,怎么就非要想死?
她真是……
傻的叫人发疯。
唇上忽然贴上来两瓣柔软,殷薄煊身体一僵。
楚星澜撤回身子缩在被子里,“这样担心我不好好活,你往后就要多多关照着点自己。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殷薄煊看了她一眼,楚星澜已经笑着闭上了晶亮的双眸。
他在,她轻易就睡下了。
殷薄煊笑了笑,心头的烦躁也被她恬静的睡颜扫空。
珍珠被救回来后过了两日才醒。
江隐踪花了好大功夫,给她下了不少猛药才将她救回来,但好在珍珠已经过了最危险的那两天。
只是她这次伤了底子,至少需要休养半年身子才能大好。
叛乱未定,不能送她回京,楚星澜就将她安排在了自己篇院住,自己和珊瑚也好去看她。
珍珠醒来时浑身乏力,连睁个眼睛对她来说都花了好大的劲。
长久的昏迷和大剂量的用药让她的脑子一片混沌,良久都没缓过来。
紧跟着她就听到了珊瑚欣喜的声音:“夫人,珍珠醒了!她醒了!”
楚星澜连忙放下手里正在拨弄的安神香,从案台边跑了过来。
珍珠虚弱地睁开双眼,但双目依然无神。仿佛深思还没从昏厥中清醒。
楚星澜立即对珊瑚说道:“去拿药,今天中午熬的那一副。”
江隐踪说过,珍珠一醒就将那一贴药给她服下,对她身子有好处。楚星澜记得清清的。
“是!”珊瑚一下跑了出去。
楚星澜紧张地握住珍珠的手问道,“好点了么,能听见我说话吗?”
珍珠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弱地眨两下眼睛。
她看见楚星澜坐在自己的身边,渐渐回过神以后,眼角不禁滚下了一颗滚烫的泪珠。
她以为,再也回不来了。
楚星澜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同样红了眼睛:“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我去叫人找江隐踪,他说你醒了以后就会好起来了!”
在她要起身一瞬间,珍珠却费劲地用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抓住了楚星澜的衣服。
“夫,夫人……”
楚星澜连忙坐回她身边,伏低身子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珍珠哑着嗓子,视线艰难地移到了楚星澜的肚子上:“孩……子……”
他们这次分开了那么久,没有她在身边照顾,夫人和孩子,都怎么样了?
楚星澜鼻子一酸,揉着自己的肚子说道:“他好着呢,叛军没有找到我们,青州也已经平定了,等耀州府和河州的叛军都清理完,我们就能回家了。”
楚星澜后面说了些什么珍珠大多没听进去,她知道楚星澜和孩子没事,心底就已经很宽慰了。
珍珠的嘴边牵起一抹极浅的笑意,旋即又昏了过去。
楚星澜心一紧,连忙叫武状元去找江隐踪。
江隐踪过来一看,见楚星澜一连担心的要命的样子,笑道:“夫人莫怕,珍珠姑娘伤的重,时睡时醒很正常,她的脉象已经比之前要平稳多了,不会有事。”
楚星澜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江隐踪又给开了两幅药,嘱咐珊瑚按时给珍珠服用。
一群人退出屋子的时候,楚星澜瞥见武状元站在门外盯着珍珠的脸看。
他的双唇微抿,皱着眉头,看向珍珠的视线隐隐透出几分担忧。
珍珠被抬回来时他也看见了,她脸上的纱布还没拆,但是那道骇人的口子长什么样,她脸上绽出的皮肉是什么样子,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楚星澜一愣,再一晃,武状元已经收回了视线,如常地抱着剑站在那里,仿佛她刚才看见的一幕只是个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