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澜是在擂动的战鼓声乍然醒来的。
身边的床榻早已经没有温度,连同殷薄煊一起消失的还有帐里的铠甲。
她最近奔波实在太累,连殷薄煊什么时候穿上甲胄离开的都不知道。
“珊瑚!”
珊瑚连忙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这鼓声……”
珊瑚说道:“是要出军了。”
今早她还看见小甲跟在国舅爷身后一起整军,现在军队已经重整,预备第二次攻城了。
前方不远的地方就是战场,是以他们能在军营里听见战鼓声。
“现在跟出去还能看见殷薄煊么?”
珊瑚想了想:“战鼓三响以后才动身,这才是第一声响,应该来得及吧。”
楚星澜连忙穿上鞋子,小脚进去了才发现脚下的鞋子比之前穿的舒服了。
楚星澜低头一看,她之前穿的那双逃亡的旧鞋已经被换成了一双从未见过的碧色绣花小鞋,崭新崭新的。
楚星澜怔了怔,忽然想起昨天夜里睡得迷迷糊糊之时,仿佛看见一个身影蹲在她的床边提起她那双穿了半个月没换过的旧鞋,陷入沉思的状态。
先前他们为了躲避追捕的叛军一直在山林里奔走,所以那双鞋损耗的厉害,看起来就显得很旧。
“这鞋子是殷薄煊叫人换的么?”
珊瑚道:“国舅爷昨天看夫人的鞋子旧了,连夜叫小乙去隔壁的镇子采买的。”
楚星澜噗嗤一笑。
原来不是梦。
她穿上殷薄煊给她买的新鞋,去了他集兵整装待发的地方。
彼时战鼓已经敲过了第三次,殷薄煊一身金色甲胄坐在高头大马上正要带队出发,威武的有如一尊天神像。
那一身甲胄恍若是为他量身定做,每一片鳞甲都在朝阳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手上还提着一把陌刀,正是昨天斩杀无数叛军将她救出来的那把。
楚星澜忽然想起来,杏儿庄外他救自己时,用的也是这把刀。
如今他又要用这把刀上战场平叛了。
楚星澜不想影响他,没有去送行,走到队伍旁的帐篷边就躲了起来,用自己视线目送他离开。
珊瑚不解道:“夫人,不去跟国舅爷说句话吗?”
楚星澜摇头道:“国舅爷带我入军营本就坏了规矩,战前我再现身影响他们动身的时间更要引人诟病了。”
在这种时候她怎么也不能给殷薄煊惹麻烦。
楚星澜笑道:“我在这里看着他离开就好。”
在这里目送他离开,再等着他回来,对她来说就是一件很值得满足的事情了。
正要勒马转身时,殷薄煊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深邃的视线越过一种将士往远远的帐篷边一瞥。
那里除却几座一模一样的帐篷,什么也没有。
恰好一阵野风吹过,帐篷后一截青丝被吹了起来,顽皮地飘出了帐篷外。
殷薄煊笑了笑,心底好像被什么温暖殷实的东西填满,连带着拔军动身的话语都掷地有声了几分:“出发!”
成千上万的步兵迈着整齐地步伐离开营地,楚星澜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殷薄煊的背影壮实而威严。
殷薄煊不在营地里时,楚星澜就乖乖地坐在帐篷里等他回来。
珊瑚送来的药她都乖乖地喝。
擂动的战鼓声从清晨响彻到傍晚,一直到暮色沉沉,楚星澜才看到殷薄煊率着大军疲惫归来。
攻城并非一日之事,楚星澜看到黑山口的叛军都能喝肉粥的时候就知道青州叛军物资充沛,攻城不易,更何况它背后还有耀州府和河州做倚仗,这是块难啃的肉骨头。
殷薄煊一回营就叫上几个副将回到主帐篷去商量攻城要事,楚星澜在营地里没事做,就借空闲的伙房给殷薄煊做了点吃食送过去。
一碗腊肉焖饭,再配上一道清蒸芦笋和一道辣子鸡丁。
饭菜送到主帐篷的时候,楚星澜发现他们还在里面议事。
殷薄煊严肃的神情是她少见的,应该是攻城遇到了些问题。
楚星澜看了看珊瑚手里端着的饭菜,压低了声音对帐篷外的小乙说道:“一会儿你将这些吃的送进去,别说是我做的,只当做是平常火头军做的饭菜放在一边就好,什么时候国舅爷空闲了,你记得叫他吃。”
小乙一愣:“夫人不进去么?”
楚星澜摇摇头:“公事重要。”
大家都是打了一天站累呼呼地回来,一起熬着商议战事。
她在这个时候去送温暖不是显得国舅爷标新立异吗?
唔,还容易拉仇恨。
打战的时候生出嫌隙那简直要命。
楚星澜把东西交给小乙以后就回了自己休息的帐篷。
小乙进去送饭时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见到殷薄煊正指着桌上的地图和张副将说用兵之道,小乙放下手里的饭菜就走了出去。
一群人从戌时商议到了亥初才终于敲定了未来几日的作战之法,等所有人都从主帐篷里散去了,殷薄煊才有空看一眼旁边桌上早已经凉透了的饭菜。
行军之人对吃食可没有那么多讲究,殷薄煊捧起腊肉焖饭就往嘴里扒拉。
结果饭一入口国舅爷就觉得不对,殷薄煊愣了愣:“小乙!”
小乙匆忙走进来:“国舅爷有何吩咐?”
殷薄煊道:“这些饭菜哪里来的?”
赤水军的火头军做的饭他吃了很多年,那些人做饭是什么味道,他一尝就知道。
怎么都不可能做的这么精细好吃!
小乙嘿嘿一笑:“刚才夫人做好送过来的,见国舅爷在忙战事,就没有声张。夫人可挂心国舅爷呢。”
殷薄煊的嘴角一提,语气里都多了几分骄傲:“还用你说?”
他的夫人自然懂事心疼他!
“这些饭菜都放凉了,要不要我叫人再拿去热一热?”
“不用!”
国舅爷将那些凉透的饭菜全都吃完才去找楚星澜。
原以为这么晚了,她应该已经睡了,他也只是想来看她一眼就走,却没想到她的帐篷里还透着几丝光亮。
殷薄煊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就见楚星澜坐在桌边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