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只能转身去取楚星渡要的东西,等他回来之时,楚星渡已经吃完了早点。
他将笔墨放下就走,离开帐篷的时候才想明白,铁达云朵虽然在楚星渡这里不讨好,但是楚星渡要是真不见了,她应该会更难过才对。
拿自己岂不是办错了事?
苍鹰转身想要折回去将笔墨请回来,手碰到帐帘的时候却又突然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要是铁达云朵继续这样被楚星渡欺负下去才是可怜,苍鹰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楚星渡写信去了。
楚星渡确然有机会先联系上离漠北不远的人,但是他却没有,他的信是写给楚霆的。
楚星渡提笔落墨,没过多久一封书信便已落成。
上漆之时,楚星渡不慎碰倒了手边的空碗。
他忽然想到了铁达云朵昨日将阿古塔送回胡鲁部族时担忧的神情。
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不浅,否则铁达云朵也不会连续劝了阿古塔好几次才真的对他下手。
照顾病人真能生出感情来?
似乎是能,小五出嫁之前染了一次风寒,国舅爷不过是来看了她几次,小五与他便亲昵了不少。
正是因为他们两人互相扶持,他们的感情才日渐笃定。
楚星渡的眸底隐约多了几分担忧之色。
他虽对铁达云朵没有什么感情,但万一……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万一他身上真有和铁达云朵的婚约在,那让她去跟别的男子亲近,岂不是给了阿古塔机会?
楚星渡心烦意乱地站了起来,将信揣进了袖中。
苍鹰正在帐篷外守着,帐帘忽然就被人掀了起来,楚星渡道:“你找人去廷西镇传个口信,我要见楚星河。”
苍鹰一愣,他的要求还越来越多了。
刚才是要笔墨,现在竟然要找人跑那么远的地方。
苍鹰不耐烦道:“等着,我安排!”
楚星河一收到楚星渡的口信,就立刻赶去了铁达部族,生怕自家大哥出什么事。
结果楚星渡却只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他:“你亲自替我回家跑一趟,把这封信交给爹,然后将回信带给我。”
楚星河愣了愣,“将信件送去驿站不行吗?”
楚星渡道:“不行,非得你亲自去送,别人大哥信不过,此事关乎你大哥的姻亲,是重中之重。”
楚星河一惊,那个女贼都和大哥谈到姻亲了?
她果然就要对大哥行不轨了!
楚星渡郑重叮嘱道:“此事至关重要,你记得骑最快的马,路上的时间能省就剩。”
玉牌的事情他已经等不及想要知道真相了,若铁达云朵真是爹说的那个女子,他就该……
他一时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了。
楚星河问道:“那小五呢?让她跟我一起回去?”
楚星渡想了想:“此次让你办的事情紧急,太过劳累了,小五怕是跟不上那么快的马。况且国舅爷也在漠北,她大概不会随意跟你回去。你就先自己走一趟吧。”
楚星河一咬牙关,心有戚戚地看着楚星渡:“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尽快赶回来!”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身于那个女贼!
楚星渡:“……”
四弟怎么一副他马上就要沦为别人玩物的样子?
与其他部族相隔数十里地的阴山脚下,盖着绵延相连数百个帐篷的地方就是黑云部族。
黑云部族原来的首领去年秋天刚病逝,现在的部族首领正是去年刚继任族长一职的奎苏里。
奎苏里今年二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的名字用漠北的话翻译过来是黑色的大蛇的意思。
部族中心的帐篷里,奎苏里正坐在左边款待一位久违的客人。
“琴公子,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不停去胡鲁部族挑衅他们了,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琴峥在帐篷里住着茶叶,看起来和帐篷里那些大口饮酒的部族勇士们根本就格格不入。
可是在这里,他却被奉为上宾。
因为奎苏里能当上黑云部族的族长,就是有他在背后帮衬。
当初奎苏里不过是族长的次子,就算是族长病逝也轮不到他来坐这个位置。
可是琴峥却用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将奎苏里最渴望的一切变成了现实。
而这一次琴公子来漠北找奎苏里,又告诉他,能让他得到更多的东西,譬如……整个漠北。
琴峥的交换要求就是,如果自己帮他做成这件事情,往后漠北的勇士骑兵,在他需要的时候,就该第一时间为他冲锋。
奎苏里隐约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有一个大谋划,但是迄今为止在琴峥的帮助下,第一次坐上过像今天这样高位,第一次得到这样大的权利的奎苏里已经对权欲上了瘾。
他控制不住自己先想要更多的心,所以就算是明知道琴峥很危险,他还是甘心做琴峥手里的一颗棋子。
至少现在,他愿意。
琴峥的嘴角轻轻提起,嘴边衔着的笑意好似三月暖风般柔和。
“黑云部族强势,在漠北的实力向来数一数二,应该不怕打仗。”
奎苏里骄傲道:“那当然!”
琴峥勾唇道:“胡鲁部族现在暂时不跟你们起冲突,一则是知道你们的实力强大,所以不想见血,二则是你还没有触及到他们的底线。继续折腾些事情出来,逼胡鲁部族的人越过底线,起了纠纷,你们就有了出战的理由。”
他的语调虽然平和,但是说的话却让不少勇士都悄然变的紧张起来。
帐篷里的一个勇士说道:“十三部族和睦已久,你真挑起黑云部族和其他部族的战争?”
“和睦?”
琴峥端起碧色的茶盏,放在鼻前嗅了嗅。
阵阵碧螺春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他嘴边轻蔑的笑意有增无减。
“只有靠武力征服他们,才能真正一统漠北,拥有这里丰茂的草场。你们难道就不想要过水草丰茂,牛羊成群的好日子?届时珍整个漠北都是你们的,在做随便一个勇士分得的草场,岂止会是现在的十倍不止?”
琴峥扫了他们一眼,从那些人的眼底,他看到了欲望。
他勾勾唇,继续道:“至于你们说的和睦,不过是一块各个部族无法真正吞没其他部族之前用来遮盖野心的遮羞布罢了,最是信不得。”
他浅啄了一口杯里的茶汤,抬眸道:“这几年正是黑云部族最强盛的时候,不趁此机会降服其余部族,若是等到胡鲁部族或是铁达部族雄起,焉知他们不会反过来将你们歼灭。”
前一段他勾起了大家想要占有丰茂草场的欲望,后一段话他更是挑起了黑云部族对另外两个强势部族的防备之心。
众人眉头一锁,俨然已经看到了日后其余两大部族强盛起来以后将他们吞并的样子。
人都有私心,越是自私的动物就越是害怕其余部族的人会同他们一样自私。
琴峥将人心看的太透彻,他知道面前这群人想要什么,更知道他们内心恐惧什么。
这时候一个勇士却腾地站起来道:“你一个外族人张口就要挑起十三部族之间的战争,焉知你安的是什么心?”
十三部族当年战火连年,他的祖父母就死于战火,正因如此他才觉得战争可怕。
要是再次挑起战争,谁知道又会死多少人?
他才刚成家不久,家中还有一个一岁半的小女儿,要是战争到时候波及到他的家人怎么办?
琴峥笑了笑,“你莫管我安的什么心,你只要知道我能给奎苏里整个漠北就够了。”
那个勇士不屑道:“敢情到时候上战场的人不是你,你上下嘴皮子一碰,竟然就想要别人为你去拼命?”
那个勇士义愤填膺,可琴峥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反倒是抬头看向了主席上的英武的奎苏里。
“我以为你们黑云部族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勇士。不成想你们这里也有孬种。我竟还高看了黑云部族的人。”
奎苏里一愣,他到底是在说这个勇士胆怯,还是看不起整个黑云部族的人。
琴峥一脸无所谓地压着衣褶,淡淡道:“你们要是觉得我不可信,琴某此后再不参与黑云部族的事情便是,琴某对这种一步都不敢往前迈的部族也没有多大的希冀。”
他说着站了起来:“小影,我们走。”
奎苏里一愣,立即道:“琴公子且慢!”
当初就是琴峥把他扶上了首领的位置,他怎么能让琴峥就这么走?
虽然挑起战火的事情听起来很危险,但若是真的能一统漠北,这也不失为一场强势的赌局!
琴峥的眼底多了一抹笑意,回头淡然地看着奎苏里道:“首领还有何事?”
奎苏里默了默,扭头对刚才说话的勇士道:“你出去!”
勇士一愣,“首领!”
“出去!”奎苏里怒声斥道,勇士浓眉一皱,不甘心地走出了帐篷。
奎苏里回头对琴峥道:“琴公子,刚才的事情还没谈完,您先别着急着离开。”
琴峥慢悠悠地走到奎苏里面前,道:“想要和我继续合作也可以,但你们必须保证,剩下的计划都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