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把钱塞进了衣服里,转身离开。
楚星澜听着耳畔断断续续响起的声音,却虚弱得脸眼睛都不想睁开。
过了片刻,一只手却落在了她的身上,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主……”
楚星澜的羽睫颤了颤。
是谁……
琴峥跪在她身前,担忧道:“主,醒醒,奴来看你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星澜艰难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琴峥的身影模糊地出现在她身前,她花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来的人是谁。
楚星澜的脸色苍白,双唇干涩。
琴峥担忧地看着她,连忙将她扶进了自己的怀里。
狱中阴寒,楚星澜的身体冰冰凉凉,唯有被他抱进怀里的那一刻,她才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琴峥从包袱里拿出水袋,小心翼翼地将水送到了她嘴边,“主,你喝一口。”
楚星澜艰难地咽了两口,入口才觉那水的味道不对。
她下意识想要避开,琴峥连忙道:“主,是参水。奴怕主在狱中受苦,身子撑不住,特意带了参水来给你。”
琴峥又喂她喝了几口参水,虚弱的楚星澜才缓过来,勉强能张口说话:“你怎么进来的……”
天牢不比寻常牢狱,不是随便打点几个人就能进来的,更何况现在她的身上还挂着谋害太子的罪名。
琴峥的眼眸黯了黯,低声道:“楚家已经知道主入狱的事情了。”
楚星澜心底一紧,“他们做什么了?”
琴峥道:“老爷知道此事后,便第一时间入宫面圣,一力保主不是妖女,可皇上不信,非说太子突染恶疾一事要严查。老爷没法子,又说他爱女心切,想要看看主现在的情况。”
楚星澜虚弱地说道:“皇上不会那么容易让父亲进来的……”
琴峥苦笑道:“主聪慧,老爷也是捐了三千万两白银充做军饷,皇上才松了些口。可皇上说,近亲不得探视,免得被主身上的邪物魅惑了,只让府中下人来看主一眼。”
他顿了顿:“可是等珊瑚和武状元他们到了的时候,那些狱卒却又说会武之人不得进,免得他们劫狱,这才派了奴来看主一眼。”
楚星澜的眉头一蹙,最后还是钱打了通关。
皇上此举和明晃晃的勒索有什么区别……
琴峥道低头看了楚星澜一眼,道:“主在这里受苦了。”
楚星澜微微摇头道:“你,打听过东宫的消息了吗?”
琴峥一愣,点头道:“来之前探听过些许,太子殿下一直未醒。”
楚星澜抓住他领口的衣服问道:“国舅爷呢,有没有派人去查半月花?”
找出半月花的秘密才能救她,她跟殷薄煊说过的。
他到底信不信自己?
琴峥愣了愣,“奴不知,东宫的事情,楚家探不来太多。只是听说……”
楚星澜紧张道:“听说什么?”
琴峥道:“听说国舅爷自打太子出事之后,就一直待在东宫寸步不离地守着太子殿下。他是否有派人去查问此事,奴实在打听不来。”
楚星澜的心瞬间落了下去。
他一直在东宫?
那半月花他是不打算去查了吗?
还是因为他心中对自己有疑,所以不打算尽快把自己给救出去,而是想要用这牢狱先磨一磨她,看看她口中到底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楚星澜闭上眼睛,眼睫忽然就湿了些许。
天牢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些刑罚来一趟就已经够可怕的了,她怕自己真的撑不下去。
她的身体蜷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地开始发抖。
琴峥默了默,轻轻地将她抱进了怀里:“主,别怕,琴峥会陪着你。”
楚星澜的心底一暖,许是牢狱真的太冷,她竟然觉得琴峥的这句话,从未有过的慰帖。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弱声道:“琴峥,你到楚府多久了?”
琴峥默了默:“半年有余。”
楚星澜艰难地扯开一抹笑容:“算算时间,该走了……”
琴峥一愣,诧异地看着她:“主?”
楚星澜虚弱道:“入府的男倌,我从来都不会圈着他们太久,多是养上半年就让他们出府。”
她抿了抿发干的唇,低声道:“你是我最后一个接入府中的人,偏生因为与国舅爷定了婚约忘了你,抱歉了。”
抱歉?
琴峥惊讶地看着她:“主,从没想过把奴留在身边吗?”
楚星澜摇头道:“你不是我的奴,你得过自己的日子。从前那些人都走了,你也得走。”
半年前楚星澜在花楼一掷千金,将他买入府中的时候,他曾以为楚星澜是想要留他在身边当个玩物戏弄。他不甘过,却无力反抗这样的命运。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他入府后却只被楚星澜召行过一次,还是在杏儿庄的那次。
他一直不明白楚星澜为何不像当日在花楼时那般随性地来召他作陪,没想到今日她竟然还说要放自己走!
他真是一点都看不透她。
楚星澜的眼帘低垂,恍惚中似乎又要睡去,“若是我此次出不去……”
琴峥蹙眉,“主,莫要胡说。”
楚星澜笑了笑,天牢里她撑不了几天,她自己知道的。
若是殷薄煊不尽快去查半月花,怕是没证明她的清白,她就先被昭宁长公主折磨死了。
她自顾说道:“你在府中待满半年之后便去找珍珠,她懂规矩,会将你的身契还给你,送你一笔银子让你去别处生活。只是你身上的那个烙印,除不去了。”
她低低叹了一声:“可惜了,多好看的一个男人,手臂上多了道疤。”
琴峥一愣,低头看着她。
抿唇之时,他的喉结滚了滚:“主,是在心疼奴吗?”
楚星澜躺在他怀里,已经再次阖上了双眸,隐隐是虚弱得答不出话了。
琴峥默了默,抬手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脏污:“主累了便歇歇吧,奴为你看看伤。”
他将楚星澜放回稻草堆上,低头便看见了她垂在一侧的手上的那快刺目的烙印。
琴峥一愣,视线再往下移,便是她染红的裙摆。
裙下为何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