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去拿蜂蜜水了。
苏酒正在为混乱的记忆而不知所措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
“不要喝蜂蜜水!”
苏酒:“……你是谁?”
但是她现在思绪混乱不清,也顾不得追究,她一会儿记得自己在玩积木,玩完积木又喝了一点酒,睡着了……
但另一个记忆是她开始怀疑爱神,并且和苏旷打探消息,还被拆穿了.
以及,爱神亲口告诉她,月下池是存在的。
而后者,就像人睡醒后缓缓忘记自己的梦一样,在一点点失去。
“你是苏酒。”那个声音很温婉,“……你的记忆差一点又要被洗掉了。”
苏酒如梦初醒,她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捏着的积木,瞳孔放大又缩小,等反应过来这代表了什么的时候,尖叫一声,猛然把千机变狠狠砸到了角落里!!
一股恶寒缠上了她的骨头!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如同做了一场毛骨悚然的噩梦,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她简直无法细想,刚刚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苏酒:“你是谁……”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轻声说:“很抱歉我不能出面……但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嘘,不要说话,这周围的监视系统很繁杂,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可以被他听到。”
苏酒闭口不言。
“你想要摆脱这一切吗?”
那个声音在她耳边温柔的问,“你可以思考,我能听到。”
苏酒:“……我想知道真相。”
那个声音缄默半晌,她说:“知道了,也没有意义的。”
“一旦被发现,你还是会很快忘记。”她低声说:“那个人已经疯了,他不在乎你怎么想,他只想把你留下。”
“要么你彻底摆脱。”她说:“要么,你……会一直这样下去。”
苏酒微微战栗,她喃喃说:“你会帮我吗?”
*
借着那个声音的帮助,苏酒找到了月下池的旧址。
这里果然如爱神所言,已经被填平了,白蔷薇迎风招展,漫卷的漂亮。
苏酒顺着路,想要找梦中的小屋。
然而她循着记忆找来的目的地,却是一片荒地,根本什么也没有。
“不……不可能。”苏酒:“是这里的……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里……”
没有梦里的小院子。
苏酒忽然有些六神无主,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有月下池又怎么样……有月下池就能说明梦是真的了吗?万一是巧合呢?也许是她在哪个游戏里听到了月下池的名字,然后照常贴进了梦里——
她笃定自己现实的记忆作假……那谁又能保证,梦里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从爱神殿逃出来并不容易,那个声音似乎用了幻术,暂时欺瞒过了监控的眼睛,让她从爱神殿的天罗地网中暂时逃脱。
“你最好再快一点,那个魔族的骷髅很厉害,我的幻术撑不住太久……”
而就在这时——
刺耳的警铃声响起,无数机器人眼睛发红,从主道上穿梭而过,天空中机甲开始出动——
“是他们追过来了!”
苏酒心跳加快了,如果再被抓回去,她肯定又会被洗掉记忆——
无论梦里的记忆是真是假,她都不能……不可以那样子!!
苏酒踉跄跑走,却一下冲入了一个结界中——
眼前一切,倏然天翻地覆!
原来荒地只是一层幻术障眼法!
“外面好像不是抓你的人……似乎是……”
那声音似乎不太确定,但半晌突然变调:“糟了!!是暗星的魔族来袭击了!!”
苏酒顾不得外面的警笛声是因为什么,她只顾望着眼前与梦中一模一样的世界,街道铺开,而梦里的院子,近在咫尺。
梦是……真的。
只是与梦中不同的是,这里似乎遭遇了一场惨烈的火灾,雪白的院墙变得焦黑,梦里欣欣向荣的蔷薇花也只剩一片焦土,挂着花环的木头房门直接只剩下漆黑的残骸。
苏酒大脑一片空白,她怔愣进去,房间里隐约还能看出来旧时的布置,却也被火烧得一片狼藉,模糊不清。
然而视线落到被烧焦的书桌上时,记忆似乎受到了刺激,她猛然摁住太阳穴,大口喘气。
她仿佛看到了温暖的阳光招进来,她坐在书桌上,慢吞吞的写着什么……
——“唉,每天都要写日记,好烦。”
日记?什么日记?
苏酒一只手摁在书桌上,另一只手本能般去拉书桌带着焦味的抽屉,抽屉上挂着被烧黑的铜锁,有扭曲的痕迹,她拽了几下,无论怎么都拉不开。
而混乱的记忆再次渗入,她拉抽屉的手失了力气,整个人坐在地上,她看到了地板上一道痕迹,好像是什么东西磕在了地上——
混乱的记忆再次复苏——
“哗啦——”
白玉陶笛狠狠碎在地上!
“你骗我。”
男人似乎是愤怒至极,隐约带着口不择言的绝望:“果然是流淌着魔族血的卑贱之人。”
“你会为你的谎言付出代价!”
……
捂着脑袋陷入碎片记忆的苏酒没有看到,地板的缝隙里,长出了一棵细微的枝蔓,延长,伸进铜锁的锁孔,帮她打开了锁。
锁落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苏酒,外面刺耳的警笛声逼迫着她的神经,她回过神来,顾不得锁为什么会打开,匆匆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有一本日记。
是她的日记本吗?
她眼睛微微亮起,拿起日记的一瞬间——
“酒酒?”
一霎间。
苏酒只觉脊骨冰凉,浑身发冷,她手里的日记本没拿稳,啪嗒要摔在地上,却被人轻飘飘的接住了。
苏酒能感觉到身后人轻缓的呼吸,在她脖颈处,很温暖。
苏酒大脑空白了一瞬:“米哈伊尔……?”
”嗯。”男人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我在呢。”
空气中弥漫着浅薄的血腥味,米哈伊尔捏着日记本的手修长漂亮,却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毕露,他似乎是忍耐着什么,语调依然很温柔:“酒酒……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不要看他的眼睛。”
——“会被洗掉记忆的——”
苏酒害怕到浑身发抖,她又想起来被喂蜂蜜水之前的感觉了——那种,记忆与情绪缓缓消失成无法追溯的长梦,就像真实的自己在缓缓变成一场泡沫。
她的存在,只是爱着这个人。
她不想成为泡沫,她也不想成为傀儡,她不想成为一个除了【爱米哈伊尔】之外——一无所有的提线木偶!!
然而身后的人如同缠绵的毒蛇,满含毒液的尖牙吻着他的猎物,他把日记放到了苏酒怀里,温柔的问:“酒酒?怎么不回头看我?”
他明知故问:“你在害怕什么?”
苏酒鸡皮疙瘩炸开了!!她害怕的几乎要哭出来,一种情绪在胸腔积郁,“你放开我——”
不要洗掉她的记忆,不要把她变成傀儡,不要——
她把日记本扔到米哈伊尔怀里,起身就要跑,却在下一刻被拽到了男人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又滚烫,苏酒一下对上了米哈伊尔的眼。
纯黑眼瞳,黑如泼墨的长发,眼下血红泪痣,与额间的神纹,配上那微笑着的英俊脸庞——
苏酒的眼瞳放大又缩小,一瞬间的惊愕与恐惧,几乎让她头皮都炸了!
是他——
是他!!!
“酒酒?”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像是有些遗憾,浓密如蝴蝶的睫毛下,一双多情眼盯着她,“你害怕我呀。”
“你……是你……”苏酒唇色发白:“是……是你——”
他愣了一下,似乎从少女眼瞳中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他苦恼的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看着少女几乎要吓到崩溃的模样,米哈伊尔并未觉得高兴,他笑容不变,心里却浮着密密麻麻的沉伤。
他乌黑的头发渐渐化作银白,乌黑的眼瞳又缓缓浮现出湛蓝色,而少女怔怔的盯着他的眼睛,眼瞳渐渐迷离起来,米哈伊尔的笑容渐渐收敛,最后面无表情起来。
“是谁带你来的?”
苏酒怔怔失神:“……一个……声音。”
米哈伊尔逼问:“什么样子的声音?”
苏酒:“不……知道。”
“……”
苏酒抱着日记本,凝视着他的眼睛,渐渐失去了意识。
米哈伊尔把人拦腰抱在怀里,静静望着书桌,仿佛又想起了那些带着清浅阳光味道的日子。
轰然的声响震碎的五彩的玻璃窗,碎渣迸溅,撕碎了他的皮肤,又在眨眼愈合,他捂着她的耳朵,把她的头压在他的胸口,用自己的躯体保护着她。
他唇角缓缓弯起,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斜刺过破碎玻璃的昏暗天光,仿佛能擦碎他眼里的浅薄的潮湿。
他低声的,脆弱的说:“对不起。”
他亲吻着她的脖颈,卑微的,贪婪的,病态的祈求着,“再爱我一点点……”
像是饥饿的鬣狗,浅薄的悲伤过后,满眼都是贪图。
*
过了不久,少女迷蒙的睁开眼,她已经回到了爱神殿。
她怔愣的看着抱着她的爱神,她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是又好像没有,脑袋就像是喝了酒一样,有点昏昏沉沉的。
舌尖隐约有些甜意,她侧眼,看到了精致的矮几上,有着半碗蜂蜜水。
“酒酒?”
苏酒回过神来,看着怀里的日记本,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我……”
发生了什么?
“这是你以前写的日记。”米哈伊尔说:“你非要去拿,我没有办法,只能让你去拿啦。”
苏酒看着手里的日记本,反应了半晌,缺憾的记忆自动补全——
啊,是的,她是写过一本日记,放在……放在哪里来着?
哦……苏宅,没错,是放在苏宅的,她是要日记本,然后就让米哈伊尔陪着她回了一趟苏宅,找到了日记本。
苏酒眉头蹙了蹙,打开日记看了看。
里面确实是她的笔迹,里面似乎是写了她和米哈伊尔的初遇——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日记里一直没有提米哈伊尔的名字,也没有说任何身份相关的信息,只是日记的主角“我”在一段日子里,疯狂暗恋和思念一个有着银白头发和蔚蓝眼睛的男人。
“我”很喜欢他,日记里写满了对他朝思暮想。
直到有一天,“我”历经波折来到郁金香星,遇到了一个和这个男人一模一样的尊贵男人——哦不对,应该是,“我”和爱人……重逢了。
苏酒再翻,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日记本后面被撕掉了。
这在她印象里是很久远的日记了,所以后面的内容也记不得了,但想来这个“尊贵男人”,应该就是在荒星和她重逢的米哈伊尔吧。
她合上日记,发自内心的说:“我们可真是天作之合呀。”
米哈伊尔吻了吻她的眼睛,笑吟吟:“谁说不是呢。”
等把苏酒哄睡,米哈伊尔缓步出了神殿,他面上的笑意消散了,他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