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刚才那话里的意思,肯定不是要放过那女人,而是要亲自教训。
“她?很难忍吗?”顾天纵略略挑眉。
“太难了!”于名森毫不犹豫地就说出了心里话,指着楼下的沈皎好一阵评头论足。
“顾少,您听听,她这是什么鬼哭狼嚎,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召唤。您再看看她的那张脸,那根本就是贞子本人嘛!还有那身穿搭,一看就是毫无品味,任何名牌在她身上都能被穿成是地摊货,就没有见过她这么埋汰人的……”
于名森阔口一张,就像是决了堤的河流,滔滔不绝,一个劲儿地数落着沈皎的种种不是。
他说得太过激动,热血一阵阵高涨,以至于全然没有察觉夜风已经悄无声息地停了,但房内的气息却一阵冷过一阵。
“怎么会没见过?”一个覆着积雪的声音打断了他,“你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顾……顾少?”于名森惊得脸上一白,他怎么有种错觉,顾少那一脸的厌恶好像是冲着他来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说错什么了吗?沈皎不一直都是顾少心目中的那个矬得不能再矬的女人吗?她今天的所作所为更是矬上加矬啊,怎么顾少不嫌弃她了吗?
顾天纵幽冷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透过落地窗,投落而下。
楼下,酒店门前的广场上,她依旧踩着欢快活泼的步子,不厌其烦地唱着那首老歌,一遍又一遍,好像永远也不会腻烦似的。
莹白透亮的灯光洒照在她的身上,衣服上的亮片和头上的发夹随着她的舞动熠熠生辉,她仿佛是被星光围绕着一般,如果那张脸不是被她搞到惨不忍睹,倒颇有点月亮女神的韵味。
但就是那张脸……
“如果她真那么矬,梓航又怎么会喜欢?”幽深的目光里暗流涌动,他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像在自言自语。
歌是那么地老,声音是那么地破,但是这片漆黑的夜空下,璀璨的灯光中,整个空间似乎都被她的声音分裂开了,荡起一圈一圈暧昧的涟漪。
“小少爷他就是年纪太小,没见过什么女人,所以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就觉得是爱情了。”
对于顾少心里的这个疑问,于名森早就想过几百遍了,此刻作为特别助理的他,自然是尽职尽责地为顾少讲解。
拉手?
亲嘴?
酒吧里,沈皎和梓航纠缠撕扯的一幕一幕,再次在眼前浮现。
顾天纵的下巴瞬间绷紧,深邃的眸里是丝丝燃烧的怒意,他望着楼下那个还在又蹦又跳的身影,怒火越烧越旺。
“……期待你的出现,天色已黄昏,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头顶,是一片璀璨炫目的灯光,映在高远深沉的天空上,给人一种混乱的错觉,好像满天星海,都因她而坠落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奇异的错觉,沈皎的心情越来越好,是由内而发的那种开心,她跳得越来越欢快,越来越自在,忽而甩甩头发,忽而扭扭腰肢,要明朗飒爽她可以,要慵懒妩媚她也可以。
她的歌声也是,忽而昂扬,忽而低沉,忽而热烈,忽而柔婉……好像她真是在为了某一个动心的男人,正在动情地演唱着。
只是那个男人……侧身立在落地窗前的那个男人,是顾天纵吗?他有在看她吗?有在听她唱吗?
那扇厚重的窗帘,好像从来没有拉开过,她看不清楚藏身在窗帘背后的男人,无法确定他是谁,也无法去猜他的神态,他的目光。
绚烂的灯光给她一种越来越迷失的感觉,而她越来越忘我的表演,吸引来了一群又一群陌生男女。
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沈皎发现了他们,那一双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他们有的在鼓掌起哄,有的在指着她说说笑笑,还有一部分人,正拿着手机对着她拍。
对着她拍……
在那个如梦似幻的酒吧里,也是这样,所有人将她和苏梓航包围起来,举着手机对着他们不停地拍,不停地拍……
忽然间,天地似乎崩裂开来,眼前美好幻境,如同泡沫一般顷刻间碎裂,无数的碎片带着凌厉的刃破空而来,而她毫无抵抗能力,任由着那些碎片飞过来,扎进她的身体。
一片一片割裂般的疼痛,她的身体像是裂开了无数条口子,鲜血汩汩淌着,心脏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流失。
沈皎忽然就不跳了,就像是一个机器娃娃,忽然间被人拔掉了电源。她的身体晃了晃后,就再也不动了。
歌声戛然而止,她举着喇叭的手颤着颤着,无力地垂了下去。
沈皎双目怔怔地地望向四周,不远处,灯光稍暗的地方,黑压压的一圈,全是人影。
眸光瞬间凌乱开来,她看不清楚那些人脸上的表情,脸色一寸一寸地苍白下去,白到近乎透明。
这些人,都是什么时候来的?在那边观看了她多久?
那些高举着的手机,还在对着她拍,并没有因为她停下来而放下去。
“不要管,不要管,那些都只是苍蝇蚊子。”沈皎侧头闪躲开,努力地在心里催眠着自己。
她藏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努力地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可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后退着,泄露出她想要逃离的心。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像个稀有动物一样供人观赏?沈皎闭上眼睛,掩去眼底一切不合时宜的情绪。
突然间,她就不唱了,不跳了,安静得就像是个瞬间丧失生命力的玩偶。
二楼之上,深紫色的窗帘掩映下,深邃的眸里暗火顿熄,片刻的凝滞后,朝她侧头回避的方向看去。
在她的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满了围观群众,似乎正在对她的行为评头论足,而那些人的手里,赫然举着手机。
顾天纵瞳孔蓦地一紧,射出危险的寒光。
“于名森,你是死人吗?”
于名森被骤然袭来的寒意激得浑身一颤,脑子立刻清醒了过来。
“是,顾少,我这就去处理。”
沈皎僵硬地挺着背脊,在秋夜寒凉的风里,她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站着,直到僵死过去,风化成一棵树。
忽然,凯利莱丝的酒店大门打开了,于名森领着一帮保镖风风火火冲了出来,将那些围观她的人团团围住。
保镖个个手持电棍,面容凶悍,那群叽叽喳喳的人立刻噤若寒蝉,一张张脸上是清晰可见的恐慌不安。
“沈小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