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栌主要负责府衙刑部的各项事宜,这几人正是陈捕头方才交到他手里的。
这段时间,府衙上下的大小官员都因为这桩案件早出晚归。
无他,就因为这些被绑架的女子和孩童都牵扯到不少人。有工部官员夫人的娘家妹妹被拐,陵州几名富商的儿女被拐,甚至还有一名捕快的幼子……同样也没能幸免。
如此种种,还有许多。
户部的官员也很是头痛,他们可是要对商人征税的,尤其是这些富商们每年上交的税都是一比不小的数目。
但因为家中孩童被拐,他们悲痛难过之下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寻找,各种铺子的营收也有所下降,户部的税自然也少了。
身处刑部的纪栌更是为此忙得焦头烂额,终于在不久前发现此事又跟那群山匪脱不开关系,派出不少人手盯着浮雁山。
自从前些年他们的大当家身亡,二当家趁机夺位,又仗着地形复杂,易守难攻,那一带匪患更加猖獗。
谁料今日居然给他送来了一个大惊喜!
不过想到方才拿到的供词,纪栌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关靳,纠结用什么方式告诉他灵福寺发生的事情。
若是知道事情原委……那个妻奴,怕是要再加上几鞭吧?
思绪理到这里,纪栌望向身后的山匪,这贪生怕死的玩意儿,他不过以攻心为主,动刑为辅,几乎就全交代了。
而站在顾宁晏身后的关靳发现了好友的眼神,半天摸不着头脑,纪兄为何好端端地看他?
他最近没拉着人办公时偷吃啊?
顾宁晏问道:“他可交代了那些女子和幼童的下落?”
“他说就藏在距离灵福寺不到半里地的暗道中,”纪栌道:“这批人都是前不久才拐走的,只等着明日就送往附近的浔州,有些人则送往京城。”
顾宁晏眉心微微蹙起,“暗道?这些年居然都无人发现?”
纪栌认真道:“此人交代过,那二当家几次避开官府的追捕后,越发自以为是,这暗道本是万不得已时躲藏使用,现在却是用做他们从浮雁山出来的地道。”
这二当家能躲开官府的追捕,说实话还离不开前任知府的‘帮助’。
那时顾宁晏还未上任,陵州由周知府管辖,这位周知府向来在剿匪的问题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给了这些山匪们发展势力的大好机会。
毕竟这剿匪可是要花银子的啊!银子全花在这上面,那还怎么捞油水?
两人都因这毫无作用的默契赚得盆满钵满,周知府捞得欢快,那二当家也赚的开心。
这二当家由此越发得意,嚣张之下那暗道也不再是暗道,而成了浮雁山众所周知的‘明道’。
其实只要那周知府愿意多迈出一步,这‘明道’不至于今日才被发现,顾宁晏上任后的匪患也不会那么猖獗。
纪栌顿了顿后继续,“而这次的一批人本该是通过暗道转移进山,不想那二当家突然发话,说就将人留在暗道里,不必来回折腾,到时直接送出府城。”
“嗯,”顾宁晏点头道:“已经差人去灵福寺了吗?”
“卑职让陈捕头领着一队人去救了。”
就在纪栌以为顾宁晏的问话结束时,却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木架旁的碳炉,白皙如玉的手指拿起黑色的铁夹,前端红色的烙铁慢慢靠近犯人的胸膛。
那人立马求饶,声音越发沙哑,“大人,大人!我真都说了啊!”接着又嚎道:“方才那位大人该审的都审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顾宁晏不理会他的陈词滥调,只问道:“说,还是不说?”
男人看着逐渐逼近的烙铁,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靠,在烙铁距离胸膛仅剩一根手指缝时,终于忍不住喊道:“那些人中,有一位男童已经卖出去了!”
纪栌这才明白他被此人贪生怕死的模样蒙蔽,再加上依据他的观察,这人的确是将能说的都说了,没想到还藏着一件事。
估计是担心说出来后罪名加重。
没卖出去还尚有挽回的余地,卖出去可就不好说了,谁知道中间会不会辗转几人。
他连忙向顾宁晏告罪道:“是卑职疏忽了。”
顾宁晏不疾不徐地放下铁夹,回道:“日后多注意。”
纪栌:“是!”
嘴上答的痛快,纪栌心中却充满了疑惑,他怎么感觉,顾大人似乎多了点人情味?
难不成真是因为食多了人间烟火?
想到上回关靳心心念念的某不知名白色粉条,纪栌默默在心里鞠躬——谢谢粉条仙子。
蓦地,他想起来还未转告关靳的要事,赶忙开口道:“顾大人,卑职还有一件事要禀告……是关于关大人的。”
自从顾宁晏调任陵州知府后,关靳就被任命为陵州同知,为知府副职,是以纪栌在众人面前称关靳为关大人。
关靳差点没稳住面上的表情,“关于我?”
纪栌正色道:“该犯交代过,他们几人原本是想绑架关大人的家眷,以此威胁关大人徇私,从而避开官府的追捕……”
话音未落,关靳就打断道:“什么?她们有没有被山匪抓到!?受伤了没?人现在在哪?!”
突如其来的四连问让气氛瞬间沉默。
就连身后的山匪都不在那‘嘶嘶’叫唤了。
纪栌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道:“……还是你夫人身边的人通知寺里的僧人。”
换言之,你自己想想被抓的是谁。
关靳闻言神色终于放松,却又马上越过纪栌上前几步,死死盯着眼前的山匪,咬牙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你最好给我仔细交代清楚。”
他知道纪栌肯定已经审清原委,但关靳现在只想从这山匪口中知道妻儿曾遭遇的凶险。
山匪看着面前的男子,近距离下他能清楚地感知到关靳的愤怒,说不心虚害怕是假的。
他更为自己悲惨的命运捶胸顿足。
自从大当家没了,二当家上位,他们这批三当家下面的小喽啰们就没了那风生水起的日子。
其实绑架关大人家眷的这件事,是二当家早就发出的指令,甚至寨子里那群人查到了不少消息,只等一个时机便出动。
谁知这二当家突然得了个美人,说要开什么庆功宴,但又因近来官府查的紧,把他们几个打发去财神殿内最偏僻的一处屋子盯梢。
地道入口就藏在那屋子的青砖下。
谁料阴差阳错间,要抓的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这不得赶紧将人拿下,带去二当家面前立功?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眼见三当家失势,他们多少也要在二当家面前表现一番,不然别人吃肉自己连汤都喝不着!
却没想到这人倒霉的时候,抓个人都抓不住,他们本就只有一些三脚猫功夫,这下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于他到现在还没想通,那屋子十分僻静,僧人们只三天来打扫一次,香客也因为嫌弃几乎不来,怎么今天还就来了个女侠呢!
绝对是这位关大人安排的女护卫。
山匪心中泪流满面,却因迫于淫威,只得将方才跟纪栌说的话又复述一遍,这次明显流畅不少,甚至还能带点感情。
关靳听完,面上只剩疑惑,“女侠?什么女侠?”
他夫人的好友基本在鄞州,况且都不会武艺。平日里林芩如果出门,基本都是一些男护卫随行,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他陪林芩一起,用不着护卫。
山匪瞠目而视,仿佛被关靳的倒打一耙给惊呆了,“那小娘子不是你派去保护你夫人的?在这装什么孙子!”
他甚至还想再骂几句,直到看见纪栌手上的长鞭,嘴巴重重的合了起来。
这些狗官!
找女侠就找呗,大不了提前打声招呼,今日他们不下山就是了……
顾宁晏一直在关靳身后默默听着,看见山匪这副模样,直接开口道:“去查。”
纪栌心神领会,立马道:“是!”
……
因为这几人的供词,陈捕头带人顺利找到地道,将里面关着的人全部救了出来。
连灵福寺的住持都大吃一惊,这……这里怎么还会有地道?
可千万别怀疑是灵福寺和浮雁山的那群山匪沆瀣一气。
住持弘文赶忙解释道:“老衲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地方,甚至前几位住持也从未听闻。毕竟这儿往来的僧人和香客少,从不会注意这些。”
陈捕头对这位灵福寺住持有所耳闻,为人善良宽和,多年来为香客们所称赞尊敬。
至于这地道的问题,很显然官府还要细查,弄清楚这群山匪是如何将手伸到灵福寺中的。
陈捕头也给了弘文一颗定心丸,回道:“您放心,刑部定然会将这案件明明白白查仔细,不会错怪任何无辜之人。”
弘文点了点头,双手合起躬身施礼,“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灵福寺是多位住持和方丈撑起来的,经年下来香火鼎盛,远近闻名。
不少香客早已习惯遇事来灵福寺拜拜,或叫上三两好友一起来寺庙散心,且又因斋饭不收银子且好吃,香客一向络绎不绝。
那群山匪一直以来便让陵州人深恶痛绝,灵福寺若因为地道这件事和他们扯上关系名声低落,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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