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澜是非常适合在娱乐圈生存的人,不止一个人说过他聪明、识时务。刘荣之前能看中他也是因为这个。
他能清楚地明白自己要什么,并且也愿意付出代价。
那天在剧组外面严淮与楚允的谈话并没有避着他,但孟安澜还是感受到了隐藏在这种语态背后的忽视和不以为意,他们像把他当成了一个背景板。
孟安澜极其厌恶这种感觉,特别是针对严淮来说。
这位严总追了自己足足好几个月,不说无微不至也算是周到体贴,跟着他跑剧组、给他介绍适合的人脉、大把大把的资源撒他身上。孟安澜觉得要是角色互换一下,自己可能都做不到他那么深情款款——而正因为这样,一切才显得那么不对劲。
严淮变了。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但孟安澜还是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的脚。
那天回去之后孟安澜一直压着脾气,试图拉近自己和楚允这个男一的关系,但不知怎么的,楚允对他就是没有好脸色,轻飘飘扫一眼就是充满敌意的明嘲暗贬。托他的福,这阵子孟安澜在剧组过得不算好。
原本他就是空降来得男二,组里一些小演员对他态度不算好,好不容易靠着温柔好脾气和逐渐起来的流量赚了点好感,在这几天楚允的影响下全都败坏得七七八八了。楚允是如今圈内炙手可热的顶流,这戏就指望着他撑起来,他看不惯的人也没人敢有接触。
孟安澜在楚允面前仿佛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没有严淮扶持的十八线小透明,偏偏他还不敢拿楚允怎么样。
以前碰见这样的事情,他能直接搬出严淮的名字,不用他动手就会解决了,而现在这个是真棘手。
孟安澜其实试着透露过严淮在追求自己的这一信息,但没想到楚允直接呵呵冷笑。
“——孟先生,你不用对我明里暗里地暗示你和严淮之间的关系,其实这对我一点也不重要。”孟安澜记得楚允当时坐在助理给他搬来的躺椅上笑了笑,桃花眼看过来时开合成扇,卷起来的剧本在手心敲敲,带着他所没有的底气和高傲。
“我针对你,还就是因为你和严淮的关系我看不惯,这么说吧,你越暗示这一点,我就会越针对你。”
楚允眼底冷了冷。
“都是圈里的人,谁不知道谁啊?你要真喜欢严二,那我可能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对了,你也别想着去和严二告状,我和他从小就水火不容,去了也是你活该。”有句话楚允藏在舌头底下没说,你告状我就不会告状吗,你去找严淮告状我就去找我哥告状,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严淮。
“……”软硬不吃,说得就是孟安澜面前的楚二少。
孟安澜在剧组过了一段堪称水深火热的日子。
什么事情都没弄清楚,还把楚允这个不好惹的得罪了。
正当孟安澜宛如无头苍蝇一样晕头转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忽然间发现了刘荣安排在剧组里的人。
刘荣手段是出名的狠,先前孟安澜耍了他一道心里就知道这人不会轻易放过他,要是以前碰上他的人孟安澜一定有多远躲多远,而现在,孟安澜只想笑一声。
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刻意没有理会那人,甚至还帮着推波助澜了一下。
所以当他在片场出意外的时候他能够第一时间给严淮打电话。按照之前严淮对他表现出的在乎,应该会立刻赶过来。
不出所料,严淮果然中午就到了。
来到病房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捧花,深蓝色的鸢尾。
孟安澜其实隐隐带着点失望,因为他并不喜欢鸢尾。
但顶着楚允暗讽的目光,孟安澜还是笑着接过了。
后来,一切都按照孟安澜的意料之中发展,严淮收拾了刘荣,也和楚允吵了一架,由于严淮投资人的身份,孟安澜在剧组里的日子也逐渐好过起来。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除了今天傍晚的这场小型车祸。
孟安澜不知道严淮到底做了什么,把刘荣逼到了这个地步,那辆车撞过来时他大脑一片空白,要不是严淮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结果可能不会像现在那么轻松。
孟安澜甚至只是受了轻伤。
这场车祸惊动了很多人,严淮的助理许未,剧组的导演,制片人,还有很多孟安澜根本不认识的人,甚至还有楚允,都在第一时间赶来了医院。
手术经历了两个多小时,期间发生了件令孟安澜无法理解的事,许未一直在要求医院在手术结束之后立刻将严淮转移出院,在他麻醉尚未结束的时候离开病房。
医院当然不会同意,许未力争后无果,只得放弃。
而谁也没想到,当手术结束之后,严淮一醒过来便发了好大一通火,砸了病房里所有东西后,直接打了个电话自己给自己办理了出院。
一群人又跟着他来到了酒店。
酒店里,严淮正捏着手机骂人,零星蹦出来的几个字能听出来是在骂刘荣的事没办好。
许未站在旁边看了会,接着静静走了出去。
孟安澜跟了上去。
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被灯光照得通明,尽头的窗户外依稀可见川流不息的车辆,许未站在窗边,握着手机面露迟疑。
孟安澜走上前:“许助理,怎么了?”
许未听见声音立刻抬头,见是孟安澜后隐隐松了口气:“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
他问:“孟先生不陪着严少,出来做什么?”
“他那里那么多人围着,暂时还用不上我,就想出来透透气。”孟安澜看着许未,笑了笑,“许助理还说我,严总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身为他的私人助理不也是悄悄出来偷懒了?”
许未摇摇头:“孟先生误会了,我其实——”
话没说完,两人耳边齐齐响起一声“砰!”的巨响!从身后严淮的房间里传出来,像是什么东西被大力摔碎。
许未顷刻间神色一变,他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微阖的房门,最终咬咬牙。
“孟先生,你帮我一个忙,用这个手机打给通讯录里备注是楚少的人,和他说明情况后请他赶快过来。”
他把手机塞给孟安澜,急急忙忙说完后匆匆赶了回去。
孟安澜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将目光放在这部手机上。
他按照许未说的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个人后,手指一划拨了过去。
接通后,他想想,说了句:“……你好,是楚先生吗?”
……
那边没立刻说话,孟安澜等了半秒,才能见一个低沉冷淡的男声响起在耳边。
“是我,有什么事?”
孟安澜将这边的情况大致说了。
接着他听见这位楚先生在手机那头不急不缓地哦了声:“车祸。严重吗?”
“不严重。”孟安澜此刻心里仿若明白了什么,语气也变得犹豫。“严总现在已经做完了手术,没什么危险了。”
话音未落,孟安澜又听见一声巨响从那间房间里传出来,炸开在他耳边。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抖,孟安澜下意识蒙住了手机麦克风。
这个动作先于他的大脑,出于最原始的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不想让手机那边的人知道这里的情况。
那道声响过后,孟安澜再次将手机放在耳边。
声音勉强,“……楚先生,您现在要过来吗?”
那边没说话。
孟安澜心脏逐渐跳得快了,可能是一种微妙的直觉,孟安澜的第六感正在向他发出警告——不能让对面那个人过来。
绝对不能。
这一刻他甚至庆幸自己刚刚因为疑惑跟着许未出来了。
孟安澜头一次觉得时间那么长,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然而就在他忍不住再补上一句时,他听见那位楚先生出声了。
声音平静宛若古井。
“我就不过去了。”
说完这句话,“楚先生”就把电话挂了。
孟安澜压在心底的石头蓦然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