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欣儿娘叫住三丫“这大早上凉风冷气的，你去哪了？”
“去大姐家！”
“去你大姐家？什么时候去的？”欣儿娘心里不大好受，老闺女这是想姐姐了，一大早头不梳脸不洗就跑去看大姐。
她也惦记闺女，可她是大人，不能像三丫似的，想去就去。
三丫接下来的话，吓了欣儿娘一跳“我昨晚上去的！”
“啪”欣儿娘抱着的柴和都扔地上了“昨晚上你不是在家睡的？”
“嗯，我和大姐一被窝睡的。”三丫想起大姐那软和和的新被子，还有一股新棉花味儿，真好闻！
她以后都要和大姐一起去建军哥哥家住！
“你这孩子！你……你怎么……”欣儿娘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急得原地转圈。
这要是让丁秀莲知道三丫去搅合她儿子的洞房花烛，不知得多生气！
还不得笑话他们家没家教，教出来这么不懂事的孩子。
欣儿娘扯过三丫，朝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怎么瞒着家里就跑出去了，这要是被拍花的带走，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三丫一听“拍花的”，这才哇一声哭了，“我就是想大姐了，没有大姐我睡不着觉。”
大姐每天和她挨着睡觉，半夜给她盖被，帮她穿脱衣服，还给她讲故事，就像娘似的，比只知道干活的娘对她都好。
她要是知道结婚就是去别人家住，不回来了，她说什么也不让建军哥哥把大姐带走。
欣儿爹听见哭声，从屋里走出来，“大早上的，还嫌活儿少啊？你打她干什么？”
三丫一见有人替她说话了，委屈的撇着嘴，抹着眼泪告状“娘不让我去跟大姐住。”
“啥玩意？”欣儿爹一下就精神了，瞪眼看着三丫“你说啥玩意？”
“她能说啥！她昨晚跑去找欣儿了，在那住了一宿，刚回来的！
你生的，你管吧！”欣儿娘重新抱起柴和，去了灶房。
欣儿爹看了三丫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老闺女，有你的！
我看你怎么跟你大姐和姐夫解释。”
三丫这才想起来，昨天好像就有人告诉她，要管刘建军叫姐夫了。
她私心里觉得，姐夫没有哥哥好听，拗口。
见爹没有要“教训”她的意思，三丫跑回了屋。
大姐不在，梳头的任务就落到了二姐身上。
二丫一边梳着头，一边数落三丫“你可真行，大半夜跑出去找大姐，刘建军咋没把你踢出来！”
三丫眨巴着大眼睛，小脑袋里琢磨着，建军哥哥对她那么好，为啥要踢她呢？
虽然暂时想不明白，不过等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见刘建军。
“她娘，给我准备一盆菜，我给爹娘送过去，现在天冷了，能冻住，让他们吃一段时间。”欣儿爹站院子里吆喝一声，嘴边便飘着一团雾气。
昨天剩的菜倒了两缸，已经冻了厚厚的一层冰。
欣儿娘盛了一盆子，让男人端着走了出去。
到了老院子。
欣儿爹端着菜直接去了爹娘的屋子，连灶房都没去。
他知道，这东西一到了老三两口子手里，爹娘是肯定捞不着的。
李王氏刚洗了脸，屋子里冷冷清清的，老爷子仰面躺在炕上，脸色灰白，嘴半张着。
“老大，你来了。”见大儿子来了，李王氏脸上的担忧退下去一半“你看看你爹，还睡着，昨天折腾了一夜，也不知道是啥原因。”
李老大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把一只手搭在老爷子脑门上。
他还以为是屋里冷，炕又凉，爹很有可能感冒生病了。
可是，他的手刚刚搭上去，一股凉意冰的他一个哆嗦。
脑子里“嗡”的一声，李老大知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爹这哪是发烧了，是凉凉了！
怕吓着娘，李老大没敢声张，他忍着心里的巨大惧意，从爹棉被上漏棉花的地方，撕下一小撮，放在老爷子鼻子底下。
棉絮一动不动。
再摸摸老爷子的手，已经硬了。
看他这么做，李王氏还有啥不明白的，她这只老鸟，从今以后一个人飞了。
“老大”李王氏声音发颤，透着老年人特有的沧桑，跟她骂人的时候，判若两人“你爹他……不中用了？”
“嗯！”李老大哽咽了一下，“娘你别急，我去叫人，我让老三先过来陪你。”
李王氏摆摆手，她这么大年纪了，已经不怕了。
拿了她自己刚刚用过的湿毛巾，李王氏轻手轻脚给老爷子擦脸，擦脖子，擦手……
不放过一粒眼眵，一根手指……
边擦还边念叨“老头子，你咋连个动静都没有就走了，你倒是知道先去享福了，留下我一个人空落落的，这回，我还能骂谁？
骂谁也没人听了。”
她絮絮叨叨说着，也不管身边大儿子走了，三儿子来了。
三儿媳是嚎啕着扑进来的，比死了她亲爹还伤心，左一声“公爹”又一句“亲人”的叫。
李王氏只觉得聒噪的很，连死也不让老爷子消停！
李王氏的手捋到老爷子头上的时候，感觉老头子后脑侧方，有个大包。
鸭蛋大，硬硬的。
她推了推老爷子的头，想看的更仔细些，可她老眼昏花，只看见那一片是红的，白发的遮盖下一片红肿，不是太明显。
也就她经常伺候老爷子，才知道和别处不一样。
还想看仔细些，不成想三儿子一把扯过老头子身上的被子，把老头子盖的严严实实“娘，人都没了你还看啥？怪吓人的，我大哥去叫人了，还是赶紧商量一下后事怎么办吧？
那啥，你手里还有多少钱，什么银元的，都拿出来，我去给爹买口棺材，以前准备的装老衣服呢，都拿出来我给他换上！”
李王氏看着儿子那张越来越陌生的脸，心里疑惑更甚，这就是她娇生惯养，一路护着宠着养大的儿子啊。
她怎么就不认识了呢？
哆嗦着摘下裤腰上挂着的钥匙，李王氏紧紧攥在手里“等你大哥大嫂来了再说！”
李老三急了，这死老太太准是还存着什么宝贝物件，等他们来了，那不是还要分？
他们可得着了五块银元了，他吃亏吃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