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回到李欣儿家,李欣儿拿出了账簿和装钱的牛皮纸信封,坐到院子里的桃树下。
其他人一看,还以为这两个人和好了,这不是又像以前似的,面对面说话去了。
丁秀莲一放心,带着闺女走了。
欣儿爹娘也该忙什么忙什么,心里不舒服又不能说,闺女那脾气也说不了,有主意着呢!
刘建军盯着李欣儿,李欣儿盯着账簿,一算就算到上灯。
愣是没算清楚。
桌子上的钱分成几摞,卖鸡蛋的,卖咸鸭蛋的,卖皮蛋的,卖烤串的,卖衣服的……
不算,李欣儿都不知道,他们一起做了这么多事,这一说要分开,心里怎么还酸溜溜的。
反正这账搅在一起,也算不清了,李欣儿头都大了,干脆把钱一分为二“也别算了,这信封里的是你那二百八十块钱,你拿去,其他的咱俩对半分!”
李欣儿开始数钱,刘建军哭丧着脸“欣儿,反正也分不清了,就别分了吧。”
“不行,我李欣儿做事是有原则的,宁可吃亏绝不占便宜,给,这是你那部分!”李欣儿把一沓钱放在牛皮纸信封上,推到刘建军面前。
然后把自己那部分钱卷吧卷吧,揣兜里回屋了。
油灯引来的飞虫,往刘建军脸上叮,刘建军“啪啪”出气似的使劲打了自己几巴掌。
该死的小芳!
如今说啥也晚了。
回到家,刘建军连晚饭都没吃,穿着衣服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丁秀莲也不敢问,想着下午时,两个人坐在桌子旁的样子。
年轻人嘛,或许明天就好了。
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两个人还真就不往一起凑了。
刘建军也老实了,每日按时出工,按时下工,跟谁也不说话。
到了地里就像跟活儿有仇似的,拼了命的干。
李欣儿也终日不见人影,除了给刘大头腌制肉串,就是躲在屋里构思她的书。
不过大伙很快就发现,刘建军是真的废了,一个月不到,颓废的像只半死不活的瘟鸡,头发凌乱胡子拉碴。
两腮也塌下去了,脸上的油刮下来能炒半盘菜。
那些说闲话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不忍心再给他雪上加霜。
李欣儿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本以为自己对刘建军是不在乎的。
可是自从刘建军不来了,她心里却好像生生漏空了一块,惶惶然不知所措。
经常写着写着就发呆,或者写出来的东西驴唇不对马嘴。
最糟糕的是,有一次给刘大头腌制肉串,还把盐倒多了。
幸亏刘大头那日馋了,自己先烤了一串吃,结果又咸又苦,齁的嗓子都哑了。
三丫的知了猴生意红火的不行,爹娘去生产队干活,也早出晚归。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只有刘建军和李欣儿为情所困,又都倔的像两头驴,谁也不肯主动迈出那一步。
同样不好过的还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被大伙忽略惯了,没人注意到他。
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二柱子是有苦难言。
媳妇管不了,外人的嘴堵不了,可他毕竟是个男人。
那些鄙视,嘲讽,轻蔑的目光他又躲不开。
弱小就是原罪,不服想反抗都没有能力,只能做缩头乌龟。
暗气暗憋,二柱子身体更瘦,脑袋更大,整个人像是枯藤上挂着的一根豇豆角,连那两只招风耳都没了精神,耷拉下来。
大眼突突着,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茫然无助,谁也不知道他整日想些什么。
终于,第二遍地铲完的时候,刘建军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他要离开。
把这事跟爹娘一说,丁秀莲眼泪直接就下来了“儿子,你能去哪?
要不去你三姐那里待一段时间?”
“你别管了,我自己有去处!”刘建军都想好了,欣儿以前不是说,很快投机倒把就要合法了吗?
他还想去南方看看,总这么消沉下去,不解决问题,还被人看不起。
窝在向阳村上火吧拉,还不如出去找找发展的机会。
没准他就一飞冲天了呢。
刘建军出发这日,仍旧穿着他那身洗脱色的绿色仿军装,肩上斜背着他那个军用帆布书包。
只不过头发剪短了,脸也洗干净了,看上去除了瘦,倒精神了不少。
路过小芳家门口的时候,小芳正倚着门框嗑瓜子,她把一个瓜子皮朝刘建军扔过来“建军,出去啊?”
那样子,活像勾栏院的姑娘召唤恩客“大爷,来玩啊!”
刘建军“呸!”了她一口“害人精!”
小芳也不生气,仍旧得意的笑。
刘建军大步朝欣儿家走过去,本想跟李欣儿告个别,说他想出去看看,看外面有什么发展。
还想告诉欣儿千万等他回来。
可是站在欣儿家大门口,他透过玻璃窗,看见李欣儿侧影的时候,心脏不受控制的跳起来。
万语千言就在嘴边,却又觉得说不出口。
一狠心,刘建军大步走了。
这世间,注定了有些深情对着无情,镜中花水中月,一场空罢了。
坐在火车站前的台阶上,刘建军想起李欣儿和他分账那天。
明明赚钱的主意都是欣儿出的,他只是跟着出了点力气,可欣儿分钱却给他大半。
而且她说自己那二百八十块钱烧了,原来也是骗自己的。
刘建军不自觉勾了勾嘴角,欣儿心里或许是有自己的吧?
天色阴沉,好像要下雨。
阴霾的天,低沉的压,来往如梭麻木的路人,转过头来看瘫坐台阶上呆滞的脸。
汽笛一声长鸣,刘建军又像一块沙丁鱼,被装在罐头里,只是这一次,不知归期。
思念被扯得老长……
李欣儿听说刘建军离开时,已经是十多天以后。
记得原书中,刘建军确实离开了向阳村,一走就是半年,不过那次是他和小芳离婚以后,回来便发达了。
这次,因为有了自己的加入,剧情不知道又要往哪个方向发展。
李欣儿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原本应该跳脚乐的李王氏,却没什么反应,这让大伙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