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儿凭着心里对跟踪刘建军那晚的记忆,越走离向阳村越远。
大晚上的,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她还真有些害怕。
直到后来赘上了两个同样挎着篮子鬼鬼祟祟的人。
李欣儿跟头把式跟在那俩人后边,累的气喘吁吁。
也不知走出去多远,反正月亮已经悬在头顶,才到了一个小城镇。
之所以判断是小城镇,因为李欣儿看见路边一排排的房子,和向阳村的不一样。
偶尔还有一座二层的小楼,很是破旧,也极少见。
又走了一段路,好像是过了一座挺长的桥,就在李欣儿实在走不动了,想要坐下歇歇的时候,李欣儿发现周围的人果然多了起来,挑担子的,挎筐的,一个个低着头,脚步匆匆,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李欣儿一个激灵,这就到了?
“果然是黑市!”李欣儿感叹一句,连灯光都没有,黑乎乎一片,只能看见人影影影绰绰。
可是看着那些人影匆匆行走,偶尔头碰头说句话,整的就像特,务接头似的。
卖东西或者换东西难道都不吆喝吗?
王婆卖瓜,还得夸夸自己的东西呢。
要不别人怎么知道你卖的是什么?这里又这么黑。
篮子里的东西要是变不成粮食,那自己家可就断顿了。
李欣儿越想越急,随口叫道“新鲜蔬菜,自家种的新鲜蔬菜有要的吗?
刚摘下来的。”
她声音不大,可是周围环境安静啊。
又是在这么敏感的地方。
话一出口,李欣儿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再看旁边来往的黑影们,好像被施了定身法,全都站住不动了。
李欣儿借着月光,看见离她近的几个人脸上那惊讶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又犯错了。
“谁?谁在那吆喝呢?”前边有几个人比比划划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不出意外,是搜查队的人。
这黑市是干啥的地方他们也知道,大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城镇职工每个月的粮食都是定量的,好多人家吃不到月底就没了。
总得让人家活下去,那些人拿着分配到手的粮票,布票,来黑市上换些粮食果腹,也是常事。
但是你要换东西,就悄咪咪别出声换好了。
敢出声吆喝,就有点过分了。
这不是明着挑战搜查队队员们的权威吗。
“快跑!”反应过来的人们像是突然被激活了,人群骚动起来。
李欣儿拎着菜篮子随着众人跑的晕头转向。
再加上害怕那些人手里的家物什,李欣儿觉得自己今天完了,怕是回不去家了。
可那些搜查队员就像看见兔子的猎狗,咬住李欣儿不放。
“该死的,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李欣儿耳边响起,随即她就被人拉着钻进了暗处的一条胡同。
“是刘建军!有救了。”李欣儿心里窃喜。
来这里的人心都虚,知道自己做的是违法的事。
现在有搜查队的横冲直撞,所有人都像受惊的兔子,乱了。
黑影们四处乱跑,就跟鬼子进村似的。
弄得搜查队员一时也分不清哪个是那胆大包天的人了。
黑影们不经意给李欣儿做掩护,他们反倒安全了。
两个人跑到一处房屋拐角,李欣儿“啪”把手里的筐子扔到地上,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她两腿发软发颤,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刘建军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可坑死我了!
就你这脑子……在,在村里喂猪才合适!”
李欣儿见刘建军累成这个逼样还不忘贬斥自己,张了张嘴话却没说出来。
冷汗不停的冒。
她终于理解为啥刘建军不告诉自己黑市的事情。
就这地方,她要是自己摸索着来,那还不来一次被人逮住一次。
太他妈吓人了,那些人是真撵啊,比城,管还厉害,城,管手里没有家伙啊。
“那怎么办?明早我们家就没粮了。”李欣儿等刘建军气喘匀了,这才开口。
“别问我,你来时候想啥了的?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刘建军没好气的靠在墙上。
他刚才正和人进行一桩交易,是两捆烟叶,那人前几天定下的。
钱还没来得及拿到手,李欣儿那一嗓子惊动了搜查队员。
现在不知道那个买烟的跑哪儿去了,真要是找不到,损失了一大笔钱。
他现在恨不得咬死李欣儿才解气。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一个身影从旁边跑过去,把李欣儿吓了一跳“妈呀!”
她以为搜查队的追了上来。
黑影跑得快,一时收不住脚,跑出去五六步,这才又转回来。
“是卖菜的不?”他不敢靠近,站的不远不近,还保持着要随时逃跑的姿势。
刘建军拎起筐子,拉住李欣儿“你,你认错人了吧?”
那人一眼看见刘建军胳膊上的筐子,一拍大腿“哎哟,没错,我就是找你们,你们是卖自家种的菜是吧?
刚才从那边跑过来,我就一直跟着,一拐弯就看不见人了。”
“你找我们有啥事儿?
是不是要向搜查队的汇报?”李欣儿最讨厌这种叛徒,特别是这人中分油头,打扮的和抗战片里的汉,奸没两样。
以前看抗战片的时候,她看见汉,奸卖掴贼,就骂编剧怎么不让那些坏蛋早点领盒饭。
眼前的人,她看着就不像好人,和她三叔一个德行。
那人听了李欣儿的话,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想买你们的菜,不瞒你们说,我娘病了,就想吃乡下自己种的菜。
我听这妹子吆喝说是自家种的菜,就跟了过来。”
李欣儿又上下打量了那个中分油头一眼,模样不咋地,尖嘴猴腮,瘦的像只猴子。
不过说话的语气倒真诚。
正想着怎么拒绝,刘建军已经把篮子放在地上,“你自己看,需要啥就挑出去。”
“哎,哎。”那人蹲在地上,把篮子里的菜扒拉来扒拉去,看不清的还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闻闻。
“这柿子,这茄子,我都要了,还有这黄瓜,可惜了不是老黄瓜,我娘病重,就想吃一口乡下的老黄瓜。”那人摸了摸兜,掏出一卷钱“多少钱?”
李欣儿看了眼刘建军,她又没卖过,怎么知道多少钱?
“都是自家产的,你就给六毛钱算了,不过你说的老黄瓜可不好找。”
种过菜的都知道,黄瓜老了坠秧,影响下茬开花结果,菜农都是等黄瓜长够长了,就摘下来。
怎么可能等老了呢。
除非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留种。
挑黄瓜秧根部长得大,结的顺溜的留几个黄瓜种。
可现在就不是种子成熟的时候,黄瓜种也没到摘的时候所以刘建军说不好找。
李欣儿在一旁扯了扯刘建军的衣襟“有,我家有!”
“真的?”中分油头听李欣儿这么一说高兴了“那我给你一块钱,多出的四毛就当是定金了,医院说我娘没几天了,我想让她临走,把惦记的都吃上。”
还是个孝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欣儿接过钱“明天这个时候,你在这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