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儿哪里认识谷子还是草。
她只知道区分圆叶还是长叶扁叶。
刚开始还好,后来拔懵了,感觉全世界的草都长一个样,哪里还有长叶子,扁叶子。
开始的时候咬牙跟着,天热上来以后,她就在心里头骂前面的干的快,跟毛了一样。
太阳好像越来越近,弄得她衣服都湿透了。
三丫热的小脸通红,抬着小手挡着太阳。
李欣儿干脆把围巾解下来,搭在三丫脑袋上,替她遮挡着太阳。
腰一弯,那汗水顺着眼皮子汗滴禾下土。
钻进眼睛里,灼的眼珠子生疼。
李欣儿干脆蹲着,蹲着扭来扭去不出活儿,速度越发慢了下来。
要命的是,李欣儿发现自己这条垄苗出的不好,全都是草。
拔出去半截地,李欣儿累的腿也酸了,腰也生疼。
站起来看看,那些女人已经到了地头,正坐在地头的树荫下歇气儿,对着她指指点点。
她咬了咬牙干脆跪在地上爬,两只手齐上阵,也不顾手上沾满草渍还是灰尘。
“大姐,大姐,你好像把苗都拔了。”三丫在李欣儿身后跟着,偶尔也帮李欣儿拔几棵草。
听妹妹这么一说,李欣儿赶紧跪直了,回头一看,可不是嘛!
人家的垄拔过去,垄中间是齐刷刷的谷苗站成一排。
她的垄什么都没了,像是偷跑了一队士兵。
李欣儿吓了一跳,抓起一把被她拔下来的草,仔细观察。
这草分两种,其中一种每一片绿叶中间都有一条白色的叶脉,而另一种是一色绿。
而且秸秆也是一种扁而有棱,另一种是圆的。
李欣儿又看了看别人垄上的,留下的正是一色绿叶,秸秆圆的。
“坏了!”李欣儿嘟囔一句,她可能是把谷苗全拔了。
接下来由于要分辨,速度更慢了。
等李欣儿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拔到地头,那些女人重新分了垄,又拔出去半截地了。
李欣儿欲哭无泪,也顾不得休息,赶紧拔那根她们给自己留下的谷垄。
早上喝的稀粥,又总是上厕所。
等李欣儿第四次从旁边的玉米地里钻出来。
她发现那些女人每个人都带来一个筐子,拔下来的草有的被她们挑出来装到筐子里。
李欣儿找了个好说话的女人问了。
那人告诉她,她们挑出来的草都是能吃的,回家可以炒熟了吃,或者喂猪。
我靠!还有这种操作,亏自己还看不起这些人。
觉得她们封建落后,打扮又土气,真把自己扔到这个时候来,这生存的本事和人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啊。
“小妹,你也回家,拿个筐子来,咱们也拔点能吃的草,中午就有菜了。”今天是周六,下午放半天假,明天休息。
二妹住校,每周都回来拿粮食。
想着能给二妹添个菜,李欣儿心里美得冒泡。
三丫得了命令,撒着欢往家跑,这孩子只要是涉及到“吃”那是相当积极。
不大一会儿,三丫就挎着家里最大的土篮子跑了过来。
应该是拖,那篮子实在太大。
回到李欣儿身边,三丫沉着小脸告状“奶又骂娘呢。”
“为啥?”李欣儿问。
“不知道,娘不说话,只是哭。”
李欣儿咬了咬唇,还能为啥,肯定是昨天自己占了她便宜,她咽不下这口气,找娘撒气。
骂几句就过去了,以前又不是没骂过,有粮吃是真格的。
李欣儿让三丫学着那些人的样子,把自己垄上能吃的圆叶草都拔下来放到篮子里。
再去苞米地上厕所,李欣儿便留心了。
苞米地另一边是一片地瓜,那地瓜秧子长得泼辣,已经伸到玉米地里。
这要是掐下来用水焯一下,用调料拌拌,可是极好的养生菜。
再不济放到玉米糊糊里,也能填饱肚子。
就是生产队看的严,别人不敢动。
要是不严,怕是早掐秃了。
三丫个子小,目标小,不容易被人发现。
小孩子适合干这事儿!
虽然有挑唆孩子犯罪的嫌疑,可李欣儿肚子也饿啊。
别说地瓜秧,这时候就是墙皮能吃,她都想抠下来三层塞进肚子里。
想想以前自己当作者时,去饭店吃饭剩下扔掉的那些好吃的。
真是暴殄天物啊,她这是活生生的遭报应了!
三丫第三次从玉米地里钻出来时,李欣儿拉住她交代“别可着一个地方掐,也别跑的太勤了,被人发现就坏菜了。”
三丫表示自己知道了,刚转身要往苞米地钻,就听刘带娣扯着脖子一声大喊“李欣儿!”
欣儿吓了一跳,叫住三丫,让她回来,她以为是偷地瓜秧被发现了。
她赶紧把筐底下的苋菜翻上来,盖住那几把地瓜秧。
然后站起来转身带着笑看向朝她走来的妇女主任刘带娣“主任有事儿?”
“别和我笑嘻嘻的,你是不是故意把这谷苗给拔了!”刘带娣手上拿着一把已经晒蔫的谷苗,不是李欣儿拔的谁还能这么败家!
“主任,我也不是故意的,这草太厚了,带下来的。”李欣儿嬉皮笑脸解释。
“胡说八道!草厚带下来几棵也就是了,那半条垄是怎么回事儿?”
“主任,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你看我这条垄,就一棵都不缺。”
刘带娣回头看了一眼,还真是。
不过,她妇女主任的权威不能丢“扣你两个个工分!算是惩罚!”
两个工分六毛多钱啊,李欣儿心疼的嘴角抽抽。
不能小觑六毛多钱在这时候的购买力,这亏不能吃!
“二姐……”
“少跟我套近乎!”刘带娣翻了个白眼儿。
“主任你长得这么好看,别生气,一生气该长褶子了。
书记老人家不是说过吗?无心犯错可以原谅,我以后肯定注意就是了。”
刘带娣犹豫了,书记说没说过这话她不记得了,但是那句“长得这么好看!”倒是入了心。
她长得像她娘,三十来岁没人夸过她好看。
脸上一抹羞红,又是一个白眼儿“以后注意,再犯不饶!”
转过身,刘带娣抿嘴笑,丝毫不觉得自己被糖衣炮弹打中了。
回去得和娘说,这李欣儿良莠不分,干活真不行啊。
幸亏娘明智,给他们退了亲,要是这俩人结了婚那还不得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