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皇宫,正德大殿中,传来了一声怒喝。
“萧鹿遥,你将朕的圣旨当什么?你要让朕当个笑话吗?”
萧鹿遥正襟危坐,不动如山,甚至腾出了两只手来剥了一只杏子来吃。
“皇叔,别生气嘛,别人要笑话,也是笑话我,怎么会笑话你呢?”萧鹿遥不紧不慢将手中杏子抛入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
上辈子她手握兵符,本有参政监国的重任,却终日沉于享乐,做的最坚持的一件事,还是去讨迟砚的欢心。
可是,她被囚禁之后,却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这位皇叔,并不如表面上这般好说话,更非如表现出来的这般圣明无辜——
她父皇的死,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上辈子她知道以后,却已经沦为阶下囚,身边亲信皆已经赴死,势单力薄,无可奈何。
如今,老天上让她重生一次,她誓要报仇雪恨,将他伪善的面目撕开!
“鹿遥,不是皇叔说你,皇叔如今是皇帝,下的是圣旨,先前也是你一哭二闹三上吊要皇叔下圣旨逼婚的,如今眼看就要到婚期了,你又要退婚,你这是要将皇叔置于何地啊?”
和帝萧穆压抑下心中滔天的怒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萧鹿遥看着他佯作仁慈的模样,心底微微冷笑开了。
不愧是踩着她父皇的鲜血爬上皇位的人,这不动声色的本事,可真是让人佩服啊。
上辈子她毫无设防,所以一头钻进了他精心布好的圈子中。
先是在狩猎时故意让迟砚来救自己,惹得自己倾慕,让自己一哭二闹求下这赐婚圣旨。
她成了骄奢淫逸断人前程的恶人,他却成了手无实权却爱惜臣子的无奈君王。
本来,迟家对先皇忠心耿耿,乃是三代老臣,经过此事,尤其是迟母在新婚夜吊死在长公主府之后,毫不犹豫地倒戈新帝阵营。
然后,满朝向着迟家的大臣与迟砚里应外合,一边替换先皇留给自己的人手,一边让迟砚将自己哄得团团转,最后夺得了兵符,彻底将朝堂换血,还用谋反罪将她囚禁——
而她这位好皇叔,这位藏于背后的推手,不仅赢得了名声和民望,更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皇叔,你不要说了,反正我心意已决,我已经看上了更貌美的男子,绝不会迎迟砚作驸马了!”萧鹿遥缓缓站起来,一副娇蛮无礼的样子,“若是皇叔觉得不好向朝臣交代,明日我亲自过来,与大家解释清楚,绝不损皇叔的名声。”
她要参政监国,正好也缺个借口不是?
“鹿遥,可是迟家那边有人惹你不高兴了,你才迁怒了迟砚?若是有,朕这就下令到迟家——”
下令处置迟家,让迟家对她越发厌吗?
萧鹿遥忙不迭打断了萧穆的话,道:“别别别,皇叔,如今那迟砚已经从朝堂出来了,我还怕他黏着我呢,你知道吗?先前他要作驸马时,竟要我送走府上所有的男宠和侍夫,还要我日后不得再纳侍夫,惹得我府上的男宠和侍夫又是哭又是闹,更有甚者绝食的,可把我心疼坏了。如今我看上了城北的一个秀才,我可不想惹了这一身腥。”
萧穆闻言,作出了一副为难神色来:“可是圣旨已下,皇叔本来就是刚刚登基,那帮朝臣都不听我的,如今你出尔反尔,不是显得皇叔更没有威信了吗?鹿遥,要不你将监国玉玺拿出来吧,如此,皇叔也好挺直了腰杆跟那帮朝臣说退婚的事情,日后你想迎哪个就迎哪个,皇叔也好给你撑腰。”
呵,这是见离间自己与迟家的阴谋破裂了,要打亲情牌,明着要监国玉玺了?
萧鹿遥微微一笑,道:“什么?竟有朝臣不听皇叔的话?”
萧穆连忙点头:“可不是嘛,皇叔身上担子重,可在朝中是寸步难行的,先前给你下了赐婚的圣旨,更是招惹了一片骂名——”
“岂有此理!他们竟敢对皇叔不敬?”萧鹿遥佯作生气,随后看向了萧穆,信誓旦旦道,“皇叔放心,明日我便过来替你撑腰,叫他们全部闭嘴!”
萧穆见萧鹿遥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心里头暗喜,他想不到,萧鹿遥竟如此单纯,竟真的会交出监国玉玺。
虽然监国玉玺不比兵符,但好歹有了监国玉玺,他能先稳住文臣,日后再慢慢图兵符,收拢武将——
“鹿遥真是皇叔的好侄女,若是鹿遥真让他们闭嘴,皇叔马上就下旨,去各地甄选数十个美男子,送到鹿遥府上。”萧穆投其所好道。
萧鹿遥露出了一抹笑容,道:“皇叔有心了,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先出宫了。”
萧穆自然笑脸放她离去了。
看着萧鹿遥远去的背影,萧穆这才慢慢敛起了笑意,神色瞬间阴沉了一片。
虽然这次没有利用萧鹿遥大婚成功离间萧鹿遥和迟家为首的先皇死忠党,但若是明日萧鹿遥交出了监国玉玺,他也就不惧那帮老匹夫了!
同样的,萧鹿遥离开正德大殿后,本来嬉皮笑脸的模样瞬间敛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霜覆盖的冷肃之色。
萧穆想要她手上的监国玉玺?呵,做梦,明日,她就要让他看一出好戏。
她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到了公主府。
还没有下车,便听得一阵争执之声。
“我要见殿下。”
这声音清越温沉,却带着丝丝忍隐的肃冷怒意。
这声音,她不会认错。
是迟砚的。
呵,上辈子他因为自己逼婚一事断了前程,又因为迟母之死,最后联手萧穆,害死了自己。
可是如今,她不是将婚事退了吗?他应该偷着乐才是啊。
怎的还上公主府来了?
萧鹿遥掀开了帘子,在下人的搀扶之下,缓步下了马车。
今日风有些大,她披了一身白狐大氅,将她本来就颜若桃李的脸颊衬得越发明艳动人。
冰肌雪肤,妩媚入骨。
迟砚本来冷冽的眸光瞬间僵滞,暗沉的眸底隐约跳起了一丝火苗。
“迟公子寻本宫,有事?”萧鹿遥行至他的身前,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声音慵懒地问道。
迟砚回神,默默攥紧了袖中的手,声音微哑:“为何突然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