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曜闻言手指摩擦的更快，这是他慌乱之下下意识的动作。
对于落安镇的刺杀，景逸原本只是想起黑衣人交代，故此试探他，如今看来，倒不算冤了他。
“大哥，黑衣临死前曾说，自己的主子遇事最喜摩擦手指，你瞧着和自己现在的动作像是不像？”景逸冷不丁开口，引的一众官员尽数望去。
景逸从怀中拿出盟约书，连同宋如谦的状告，一并递了上去，“父皇，儿臣幸不辱命，为靖南赢得数百年太平，北漠与东霖盟约在此，还请父皇过目。”
整个早朝唯有现如今，众人才松了口气。
皇帝细细翻看盟约，众人皆以为景逸立了大功，会被立为皇储，却是听见景肃缓缓开口吩咐道，“传景淳。”
景逸笑着，这是最好的安排，父皇果真最是懂他。
景淳一路惶恐，暗自反思，不知为何被宣进宫，愈发临近，愈发忐忑难耐。
进殿叩拜，景肃只让他站在一边，并未对他说什么。
“大皇子景曜勾结北漠，贪污工部款项，枉顾人命，夺其封号，赐毒酒，涉案官员，尽数抄家灭门。”
“二皇子景誉，勾结东霖，使得武府满门惨遭毒手，朕一早说过，不论是谁，满府陪葬，涉案官员，抄家灭门，一个不留。”
“付承志，于晖虽已身死，朕轻信小人，使其蒙冤，着罪己诏，张贴靖南各处为二位大臣致歉雪洗。”
“景淳无罪解禁，即日起恢复其亲王身份，参与议政。”
一众官员，尽数跪地，却是汗流浃背，“皇上圣明。”
景肃摆手，很是疲累，踉跄退朝走之内殿，景逸起身，路过景誉之时，定眼看着他，“你困在自己的圈子，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贪恋权势，误了前程，入了魔，可有后悔？”
景誉嘴角泛着苦涩，问了句，“你从何时得知？”
“初次见瑾儿之时。”
景逸抬脚离去，半点眼神也没有留给景曜，身后静默一片。
此事如今已算结束，他仍带了些愧疚，撩袍跪在议政殿外。
这些阴谋终有见天日无法遁形的时候，他设局收网，本是没错，但是父皇眼里的受伤，他无法忽视，是他让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生生对自己的儿子下了杀令。
哪怕他是君王。
也不过是一个最平凡的父亲。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心中说不出的难过，瞬时沧桑了不少，半响他抬腿出门，眼见着景誉被人拖着出了殿门，他径直走过去，一手扇在他的脸颊，很是平静，缓缓开口，“原本你什么都不用做，朕已为你铺好了路。”
景誉不可信的看着，话语炸裂在他的脑海，荡着疼痛，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皇帝拂袖而去，至此没有再看他一眼，景誉双膝跪地，心中酸涩，仰头看见穿过手掌的阳光，带着微弱亮光，很是刺眼。
路过景逸的时候，皇帝伸手拉了他一把，“不是你的错。”说完转身离去。
景逸知道他心里苦，此时的景肃犹如一个佝偻老头，踉跄走之内殿，身影孤寂。
木槿悄然走之他身边，景逸都未曾察觉。
“景逸，你不必自责，所有的事终有揭露的一天，皇上早晚都要面对的，到底他不过是个年迈父亲，给他点难过发泄的时间吧。”
景逸侧头看了眼，心中暖了些，执手牵着她，“是啊，都道君王无情，却不知他们也不过血肉凡躯而已。”
旨意还未下达，誉王府中贺雅兰一身清素淡妆，静立在景誉的书房门前，天际泛着阴暗，连同吹过来的风都有些刺骨。
早已有了结果不是吗？她暗自想着，提了裙摆，径直走进书房。
簪花小楷淡雅秀气，告别也需得仪式，轻轻落在纸张，带了些留恋的眼光，贺雅兰从怀中拿出精致的小瓷瓶，仰头饮下。
“景誉，我自嫁你便一直爱着，至今日我亦不悔，如果可以，下辈子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妻可好？我想活在你眼里，哪怕是一片落叶。”
贺雅兰枕着胳膊，鼻间是景誉的气息，很是好闻，仿若院中的合欢树，记忆里那个男子，霁月清风潋滟一池清雅，缓缓伸手，她闭着眼的笑了。
景誉府中尽数受累，无一幸免，亦如当时的武将军府。
禁军带了贺雅兰的书信，景誉眉眼微动，心下充之歉疚，暗自许诺，若是有下辈子，我定如了你意。
景曜入狱那天，万凝霜嚎啕大哭，不顾形象，眼泪横流，他与她都解脱了，他生了妄念，她亦生了妄念，如今他送了命，她断了情，终究是辜负了一场相遇。
景曜身死，万凝霜不必作陪，万全临死时向皇帝求了恩泽，他早知女儿过的并不如意，日后哪怕她孤独一人，哪怕前路艰险，都且让她自在些吧。
万凝霜收拾了包袱，站在她曾生活了几年的王府门前，已经想不起来，当日她是如何欢喜，如何期盼，能记起的只有无尽心酸隐忍。
一切往事关在门内落了锁，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宋如谦率先回了逸王府，像个泼皮一般，杵在门口，冷霜恼怒着看他，或者不止他一个，还有那个从北漠绑来的军营大夫，门口扔了两团包袱，态度明确，半步不让。
景逸马车堪堪停下，宋如谦委屈着眸子已然跪了过去，“王爷王妃做主啊，冷霜那坏丫头，利用完我就不让我进门了啊，王爷啊，求你做主啊。”
北漠来的小大夫，很是不耻，一脸的瞧不上他。
木槿悠然下了马车，瞧见宋如谦讨好卖乖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怎的？这么舍不下景逸啊？”
景逸眸子皱着不悦，偏头不太乐意。
“留下我多好啊，别人请我我还不乐意呢。”宋如谦毛遂自荐道。
“那你去吧，逸王府有更厉害的人。”景逸看了一眼他，语气冷淡，半点没有挽留。
宋如谦一听瞬时不乐意了，“怎么会比我还厉害，我去看看。”
“你不去啊？你不想看看？也是，比你厉害的人可太多了，你看是看不过来的。”宋如谦拽了北漠小大夫的衣领，一边拖着他一边埋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