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谣传四起,星尘靠着美貌,在京城还是赞了些人脉,凌云阁的老鸨不知,拿了钱,却还是觉得自己的摇钱树没有了,生意也落了千丈,难免多了些哀怨。
于是风月场所,变成了对星尘姑娘的追念,大家很是伤怀,以往觉得她似谪仙,看看也是好的,没成想却被杜知礼接进了府,见不着难免生了些怨念。
舆论疯传,杜知礼欺辱星尘,使其怀了孩子,却又意图想要杀人灭口,狠辣心肠,妄为官员。
杜知礼负心薄情,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为民请命。
靖南不需要这样披着人皮的伪君子,亦如百姓不需要此等官员。
谣传像长了翅膀,踩在云端,愈演愈烈。
暗五一早将此事禀报了皇帝,皇帝却是不信,任由它传,任由它演,自己只当不知。
毕竟是当朝丞相之子,皇后之弟,弹劾的人暗自琢磨,却到底不敢搬上朝大肆议论。
如此倒是给了皇帝清静,懒得管。
谣传肆起,本就带了些目的,眼下却是半点没有起到作用,景誉眯着眸子,很是不满,看来就等着日后致命一击了。
本想着在景逸回来时抬手收拾了杜家,再使得武韬见到星尘,想必他老人家经不起打击,万一就此西去,岂不是正如意。
可是谁知,皇帝竟是不管,一日不管,一日就没了下文,他的阴谋接不住,打击也会减半,想及此他狠狠的握了手,要不是景逸已然将死,他是决计不会忍耐。
皇帝不管,是因为他心系景逸,眼看着大军就要回朝,愈发心中忐忑难安,日日祈祷,比起扬国威,统一天下,他更在乎那个嬉笑鲜活的儿子。
但这一日不论你多不情愿,还是会到来。
景曜率大军径直站在了威天门,身后星野缓缓从轿中接出一人,不是接出,而是背着,那人松松垮垮的覆在背上,不细瞧都看不见呼吸,好似默了生气。
众官员瞬时惊呆,到底是何人?
星野走的极缓极慢,待大家看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人是数月前神采奕奕的五王爷景逸?
怎的成了这般模样,再看大王爷景曜也是空着右臂,难道?
靖南朝一时陷入僵滞,皇帝死死捏着郑重的手臂,撑着全部的气力,仿若下一刻就要倒下去,郑重吃痛,却是眉头也没皱一下,痛着才能让他清醒。
皇帝终是红了眼眶,背上的景逸惨白着脸,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微弱到经不起一点声响,星野缓缓跪地,“臣带着主子向皇上复命,幸不辱使命,北漠签了盟约,请皇上过目。”
景曜却是一愣,北漠签了盟约?签了什么为何他不知?
皇帝晃着身子接过,却是径直递给了郑重,走了下来,扶着景逸,将他带进了议政内殿。
一众太医紧跟其后,胆小的已周身聚了冷汗,逸王爷如此模样,他们必定是难熬。
景逸躺在了床上,那是平日里皇帝批阅奏折累了时休息的床榻,尽管是残病之躯,却依然让身后的两人眼里起了杀意,若是就此逝了便好,若是救了过来,那么储君绝不会再有二选。
“章佑你来看逸儿到底身中何毒?”皇帝冷着声说道。
章佑太医院院首,此时微微提了衣袍,半跪在一旁,搭上脉搏,景逸腕间却是冰凉刺骨,他惊的手一颤,随即缓缓落下,却是心下暗紧,眉头不自知的皱在一起,看得周边的人瞬时摒了呼吸。
景逸的脉搏,似有若无,跳的极其缓慢没有规则,像是随即像是死脉,虽是尚有心跳,却已是醒不过来,想来应该是有高人护住了他的心脉,不若怕是京城都回不来,但是这些话如何说给皇帝?
章佑心下盘算之际,景肃冷声问道,声音不大,却是很让人惧怕。
“回皇上,逸王爷应是被人护住了心脉,暂无性命之忧,却是醒不过来,毒.”章佑小心翼翼的回话。
“毒怎么?”
“毒请皇上恕罪,老臣也不知是何毒,更不知不知如何解。”
“哼堂堂太医首领,告知朕不知是何毒,不知该如何解,朕这么些年的俸禄看来是养了一个废物,留你何用?来人,推出去即刻斩了。”皇帝的声音依旧淡漠,不急不缓却是下了杀令。
“秦槐,你来。”
眼看着章佑被御林军拉了出去,余下众人皆是出了一层密集的冷汗,副首领秦槐,抱了必死的决心,缓缓移步,半跪在景逸身边。
半刻又半刻,他头上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不停歇的落在床榻上,黄色的布瞬时印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来人,拖出去斩。”
皇帝的声音自大殿缓缓响起,此刻他仿若已不是君王,而是前来索命的阎王,殿内众人连呼吸都停顿了,恨不得遁地而逃。
皇后得了消息,门外的御林军正在清刷血迹,看得她不由的心惊胆战,还未走进大殿,一人又被拖了出来,见到她瞬时喊了救命,但是转念一想,绝望的缄默,逸王爷不仅是皇帝的儿子,更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求她也是枉然。
却不知杜漪澜摆摆手示意御林军停下,“等等。”
她敛了心中的惧意,但是焦急的步伐出卖了她,众官员见到,悄然让路,此时参拜之声都让他们战栗,就怕一个不留神,触了天怒。
景逸微弱的躺在床上,这是第五个太医,皇帝依旧淡了眸子,“来人,斩。”
杜漪澜见此瞬时跪倒在地,拉着景肃的衣袍,惨白的手此时握在耀眼的龙袍上,刺目赫然,“皇上,难道您要将太医院诛杀殆尽吗?”
“救不了朕的逸儿,他们都得死。”
“皇上不可啊,您纵是杀了他们又能如何,不若让他们聚在一起,看能不能想个法子,如此逸儿才能有一线生机啊。”皇后哀求的声音响起,将那个红着眼的君王拉回了心神,他转头,望着杜漪澜,心下酸涩的紧,眼里的红润怎么也止不了。
两人相视,皆是泪眼。
杜漪澜侧眼看见躺在床上的景逸,细硬的指甲瞬时嵌在了手掌,黏黏腻腻的,帮她稳了心神,她不敢哭,不敢言语,只得这样静静的看着,太医围了一圈,那个瘦弱的身体落在床榻的绵软里,仿若飘絮,经不得轻轻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