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雪竹没想到裴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这么私人的问题,尽管离其他人远,肯定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但她还是羞红了脸,推了他一把:“你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裴玄一把抱住魏雪竹:“阿雪,我不想你生孩子。”
魏雪竹失笑:“你这说的什么孩子气的话?”
裴玄声音里有隐隐的哽咽:“你不知道阿笙生天意时都遭受了什么,我不想你也承受一便,太痛了。”
下午的时候他和苏俨去巡视帐篷检查战马和粮草,是苏俨主动提起了姜雨笙生天意时遭受的那些苦。即便过去了这么久,苏俨在说这些事的时候还是心痛难忍。
“裴玄你知道吗?我每次看到天意,想到这是我和夭夭的孩子,我就心里暖的很。可我又想到,若是夭夭为了生天意就这样没了的话,我可能会忍不住的怨恨孩子。”
裴玄从未见过苏俨那个样子,但也能想象的出当时有多惊险,看魏雪竹看着他,他道:“当时阿笙要生的时候,康泰和带着皇城司的人找到了她藏匿的地方。”
“啊!”魏雪竹轻轻张开了樱桃小嘴,她听茶花提过一嘴,说姜雨笙当时孩子胎位不正很是凶狠,可她没想到竟然还遇到了康泰和来追击这事。
“外面是追兵,而自己又是胎位不正。阿笙为了尽快生下天意,竟是让产婆拿匕首直接破腹。”说到这,他一个大男子都忍不住颤抖,那画面光是想想都疼的很。
“所以阿雪,我好怕你也会吃这样的苦。”裴玄抚摸着她的脸颊,“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踩在鬼门关上,你这么娇滴滴怕疼的人,怎么吃得消。什么爵位要继承,我可以从旁系过继一个孩子来,我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为什么非要个孩子?”
魏雪竹轻笑着:“我听过一句话,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在孩子的性命和疼痛面前,一切疼痛都可以为了孩子让路。”
裴玄抿着唇不说。
魏雪竹继续道:“不是要继承,是传承。你想过没有,如果人人都是你这样想,那等我们都死了,这国土就都是空荡荡的了?”
“孩子是生命的延续,是希望,不仅是我们的,也是大奉的。将我们好的那些都一样样继续传承下去,一代一代,让后代人都知道前辈们为了保卫和守护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好好守护方可不辜负这些洒出的热血。”
裴玄突然起身,向魏雪竹行了个礼:“娘子大义,倒是我显得小家子气了。”
魏雪竹失笑:“那就罚你赶紧暖被窝去。”她很少说这样的话,说完自己脸都忍不住红了。
裴玄一个伸手直接打横抱起魏雪竹:“娘子既是这般要求,为夫总是要尽力满足才是。”
和枣庄浓烈的过年气氛截然不同的是都城的冷清。
入夜后,偶有大户人家放爆竹,但更多的百姓都是早早地就关门睡觉了。
一是今年都没有什么收成,哪里来的银子过年?二是外面那些皇城司的人一遍遍的巡逻,看着个可疑的人就拉走,谁还敢在外面晃荡着。
邬瑶却和姚泰一起,带着粮食和棉衣到棚毡区,分发给那里的穷苦百姓们。
那些穷苦之人纷纷对邬瑶磕头感谢,直言若非有这救命的粮食和棉衣,怕是都要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姚泰陪着她一路往邬府方向走去,他道:“黎叔搬到黎府去了,你一个人住着怕不怕?”
“怎么会是一个人?有张妈,小二他们,还有两个婢女,热闹着呢。”
身后的长随提着灯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姚泰伸手拿过灯笼,又递了小钱过去:“自己找个地方喝酒去吧。”
长随知道这是世子爷嫌自己碍事了,也不多说,拿了小钱就走人。
姚泰提着灯笼走在她身边,听得身边的人道:“不知道父亲在那边过的怎么样,我现在很少梦见他了,你说他是不是怨恨我,都不肯来看我了?”
“瞎说什么呢。你逢年过节就给他烧那么多的纸钱,邬掌柜说不定在那也开起了铺子,没时间过来呢?”
姚泰宽慰几句,路过姜雨笙的铺子时心里叹了口气,这酒楼被拆了也没人敢来收拾,还是一堆破烂的木头堆在这里。
邬瑶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那日她赶不及,来的时候徐大勺等人已经被西厂的人给杀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厚葬他们。
若是阿笙回来,看到自己的心血和自己人都没了,心里应该会很难过吧?她仰头看了眼被云遮挡住的月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太平起来。”
她话刚说完,就感觉到脸颊被温热的唇碰了下,她讶然地侧头,看到一本正经的姚泰,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亲我一次,我也亲一次,公平。”看邬瑶要发怒,姚泰赶紧转移话题,“明日起我要接替皇城司校尉一职。”
邬瑶的注意力果然都被他这话给吸引过去了,也不问亲吻脸颊什么意思了,只道:“你不是一心不爱这些吗,怎么好端端的要做起这个来了?”
姚泰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难得露出这样难过的神情:“我要是不去做,只怕死的人会更多。”
二人行过一个拐角处,却见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跪在地上,不远处还有几个乞丐,邬瑶看篮子里还有两个馒头,便递到那人面前:“你拿着吧。”
面前的人抬起头,那瞎了的一只眼也多了两个伤口,看着更加吓人,邬瑶被吓的后退两步,被姚泰扶着才阻止摔倒。
姚泰拿着灯笼往前凑了凑,果然是陈娇娇,他皱眉:“你……你怎么在这里?”
陈娇娇却只盯着邬瑶手里的馒头看:“饿,给我。”
邬瑶吓得把手里的馒头掉在了地上,陈娇娇立刻就扑了过来,趴在地上就直接啃起来了,但才啃了一口,就被隐在屋檐下的婢女上前用棍子扫开了。
那婢女将馒头捡起来,丢给对面的乞丐,再对姚泰二人行礼道:“见过姚世子,我们小姐吩咐了,要让她饿着,不能给东西吃。”
陈娇娇跪坐在地上,哪里还有半点嚣张跋扈的样子,甚至都对着邬瑶求饶了:“邬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大好人,你给我口吃的吧,我实在是太饿了。”
看到陈娇娇,邬瑶就想起自己父亲活生生被打死的画面,她冷笑道:“别说是吃的了,便是一口水我也不会给你喝。”
说吧,她快步就走,陈娇娇在后面不停地求饶,但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陈水柔如今是五殿下的人,要对付一个陈娇娇再容易不过。
这陈娇娇白日里便和她父亲的尸体面对面在一个房间里呆着。陈广死了都这么久了,但就是不给安葬,都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了,甚至已经生虫子了。
而到了晚上,陈水柔便让陈娇娇跪在路边,和那些乞丐一起行乞。但和其他乞丐不一样,有人给她东西吃,都会被守在那的婢女给扫开。待到子时了再回府里,吃一碗米糠,确保她不会被饿死。
被陈娇娇这一打断,邬瑶气呼呼地回了邬府,姚泰将灯笼递到她手里:“从大门到屋子还有段路,你拿着。”
“不用,张妈会来接我的。”
姚泰强势地将灯笼放在她手心里:“我的灯笼可以给你亮光照着你走,我这个人,也可以。”
邬瑶看着他大步离去,想起他的话,再想起他刚刚在自己脸颊上落下的那一问,后知后觉地想,这花蝴蝶是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