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虎贲军里有个叫狄容的将领,他是从岐螺陂出去的,一身武艺又懂得带兵打仗,一入虎贲军,那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没几年就一路升到了守备,那可是岐螺陂的光荣颜面啊。
每次他回岐螺坡,人人都尊称他狄守备,他家也因为他而备受尊崇。
但三年前,他受了重伤,一只胳膊没了,朝廷给了他一笔抚恤金便让他从虎贲军里退出来了。
可狄容原本还想一路做到指挥使,参将甚至是上将军,结果就这么被打发回来了。
他没什么手艺,加上又没了一只手,成日里也干不了什么重活,没多长时间就郁结于心。
但因为他没有本事赚钱,成日里都被妻子数落,他只能喝闷酒。时间一长就有了酒瘾,不是喝酒喝醉了殴打妻子,便是在喝多了倒头睡上一日。
听闻有次还活生生地将她妻子的眼珠打爆了,将她妻子的胳膊给折断,说什么也要和他一样,成个残废的,看还骂不骂他。
有次他妻子忍无可忍,拿了菜刀直接就将砍向他,结果直接砍脖子上把人给砍死了。
“据说死的时候,那脖子和头,就差这么一张皮给连着了,瞪着大眼,样子很是恐怖。”
狄小妹绘声绘色地描述这画面,听她这口气,哪有半点恐怖的样子,“他妻子被打,岐螺陂的人也都知道,也都同情她,加上一双儿女还年幼,就没有报官,村民们就和他妻子一起,把狄守备的尸体丢到了后山上。”
“然后事情就从这天开始,变得不寻常了。他妻子第二日起床,就发现家门口的篱笆挂着一件虎贲军的铠甲。那件铠甲是狄守备妻子把他丢山上时亲手给他穿上去的,如今却又挂在了门口。”
狄守备妻子虽然害怕,但当然并未采取任何行动,待从那日开始,没日早晨起来,她都会在篱笆上看到狄守备生前的东西。
或是他穿过的鞋靴,或是他用过的腰带,直到那把杀死他的菜刀,原本已经丢到了河里的,却出现在了一个竹篮里,安静地躺在那,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天黑,后山,丢弃处。
狄守备的妻子原本不想去了,可她若是不去,这辈子都要活在这恐惧之中,后来她便独自一人去了。
结果翌日一早她被村民发现光着身子从山上下来,逢人就笑,还说她晚上见到了狄容,还和他一夜春风,夫妻二人和好了!
村民们被她这话给吓得不轻,她家里的兄弟将她用绳子绑住。
可到了晚上,她竟然还能解开绳索独自上山,清早依旧是光着身子被发现,无论村民们怎么劝她拉她,她就是不肯下山,说一定要在山上陪着狄容。
三日后,她就被发现躺在大树边上,依旧是光着身子,身上全是鞭痕,且死状和狄容死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村民们纷纷都说是狄容死的不甘心,要来报仇了。
自从狄容妻子死后,之后还陆续有村民在半夜看到一个穿着虎贲军服饰的男子在路上游荡着,头歪向一边,就靠脖子的皮粘着,手里还拖着一把宽刀。
但凡是看到过他的人,第二天都会死的很惨,若是男子,则是身上都是伤口,活生生被打死,如果是女子,那便是先狠狠欺辱再打死,光着身子丢弃在山上。
而狄容每次都穿着虎贲军的服饰出来行凶,久而久之,村民们一看到虎贲军的服饰就吓得要死,便有了不准虎贲军入内的不成文规定。
而且还有人说,狄容当时是因为救参将裴玄才胳膊被砍,结果裴玄翻脸就不认人把人给赶出来了。
这才导致狄容心里怨恨不已,死不瞑目,要出来杀人。
“狄容死的时候正好是三月初一,从那时候开始,逢三六九月的逢初一,就会有个竹篮子出现在某户人家里,便是狄容要来索命的意思。也有说岐螺陂就是被狄容诅咒了,直到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为止。”
狄小妹道,“昨夜正好是六月初一,那个竹篮子就挂了在刘婶隔壁半眼张家里,不过可惜死的是刘婶。刚不是说要不行了吗?”
“屁。”芍药“呸”了一声,“鬼走路有声音的吗?”
“什么?走路的声音?”狄小妹眨眨眼,“我只知道他每次进村的时候,都拖着他那把吓人的宽刀在路上走,听得人心里实在瘆得慌。”
“少爷。”芍药看向姜雨笙正色道,“昨夜子时我确实听到了声音,有刀拖地的声音,也有走路的声音,那鬼怕是还踩到了石子上,别了下脚,我听得他气息都停顿了下。”
芍药武功不是顶尖的,但她听力绝佳,其他人听不出来,但她这么说,绝不会听错。
只怕是有人假借鬼的名义行恶事,还败坏虎贲军的名声。
虎贲军是姜雨笙生父一手建立的,裴玄将其迅速扩充变成雄师,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污蔑虎贲军。
“小妹,刘婶住哪?”若是别的事,她可以不管,但这件事,不能不管。
“贵人也想看热闹?”狄小妹暗搓搓的兴奋起来,以前她阿娘可从来不让她去看这些,今日借着几位贵人要看,岂不是有借口了?
“去抓鬼。”芍药冷笑,都做不到草上飞,还想出来撞鬼吓人,那是还没遇到她这芍药奶奶!
刘婶家就住在村口进来没多少路,姜雨笙等人还没走近就听到嚎啕的哭声传来,走得近了,议论声也不停地传来。
“这刘婶死的多冤枉啊,本来竹篮子是挂在张家的。”
“是啊,难道是狄容看不上张家的?”
“她婶,别哭了。”有妇人安慰一个老妪,却被老妪一把推开。
“我儿是替你去死的,你还在这假惺惺地安慰什么?”老妪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可怜了我的儿啊,留下这一对孩子,我要如何养大这孩子啊。”
桂婶正跪在地上,她懂一些妇人的毛病,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刘婶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她也只能给刘婶换套裙裳,将伤口缝合一下,省得面目全非的上了黄泉路。
“阿娘。”狄小妹喊了一声,见桂婶瞪着眼要责备,她连忙指了指姜雨笙,“贵人说要来抓鬼。”
“抓鬼?”众村民听得这话脸色大惊。
有个半百的老头拄着拐杖,连着戳地:“抓什么鬼?不可乱说,这若是再惹恼了狄容,苦的可还是我们!”
“不抓,才哭的是你们。”芍药没好气道。
姜雨笙上前:“桂婶,能让我看看吗?”
桂婶还在犹豫着,村民们显然都是不乐意的,有人道:“有什么好看的啊?这人都死了,还会说话不成?再说了,你们这些外地的一走了之了,受苦的不还是我们?”
刘婶的老母亲靠在一个妇人怀里,她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旁人我老婆子管不着,但我儿尽管看。即便是鬼,我老婆子也不怕,等老婆子死了下了地狱,我定然找那狄容问个清楚,为何要伤害我女儿!”
死的是刘阿婆的亲闺女,她都这样开口了,其他人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姜雨笙倒是有些意外她的开明,宽慰道:“阿婆您放心,我们不会让您闺女喊冤而亡的。”
将其他村民都请了出去,只剩下刘阿婆和桂婶等人,姜雨笙蹲下来仔细观察着死者,想着若是唐阿尤在,必定能三下五除二就能验出来所以然来,心里有些难过,深吸一口气,将这情绪压下去,继续观察。
“依照你昨天听到的声音,刀应该多宽?”姜雨笙问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