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棺材里飘散出来的味道难闻极了,可里面躺着的是先皇,众人哪里敢手捂口鼻大不敬,只能强忍着干呕,看如何验尸。
唐阿尤目光幽深,她从先皇的额头一一扫过,那件明黄色的龙袍穿的极为整齐,就好像马上就要上朝了一般,但从领口处开始,尸体却已经腐烂了,甚至有尸水将领口都弄湿了。
“先皇是去年冬天驾崩,距现在不过几月有余,且现在才开始逐渐暖和起来,可这时间和温度,还远不到腐烂的程度。”
“但是你们看。”唐阿尤指了指先皇的脸部,“他的口鼻处都开始腐烂,只怕用不了几日,甚至都会有蛆出现。据我所知,历代皇上驾崩后,太医院的太医都会用药水浸泡过尸体,这样至少可以让尸体五十年不会发生腐烂。”
“是啊,为何先皇的尸体才不过几月就烂成这样了呢?”有个文官疑惑道。
烨帝用充满警告的目光看着唐阿尤:“唐姑娘可想好了再说,太后虽是太后,但朕才是皇上,才是这大奉的主人。”
唐阿尤对烨帝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在民女眼里,先皇和路边的乞丐并没有任何区别。人生而不平等,死了都是一具尸体,还分贵贱?”
看烨帝越来越阴狠的目光,她依旧毫不畏惧,“只要是非自然死亡,别让阿尤遇见,一旦遇见,必是要验个清楚,不能让死者枉死。”
“书曰: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我唐阿尤虽比不得青天大老爷,但也只盼不忘初心。”
有人心里替唐阿尤喝彩一声,也有人叹息她怕是命不久矣。
唐阿尤低头继续验尸:“但凡是因生病而亡的人,形体羸弱不说,肉色枯萎而发黄,口和眼睛多为闭合。”
她将惠帝的眼睛上翻,“而且就连着眼底也都是发黄的。小腹和肚子凹陷,拳头微微握着。综上缩说的,死者没有一处符合的。”
“那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先皇是中毒而亡的。”孟尚书道,“你这不知IT安高地和的人,略有点本事竟然还赶到勤政殿来炫耀的,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皇上和孟尚书这变着法子的威胁唐姑娘,莫非真的是当大家都是瞎的?”
“这位大人稍安勿躁,且看我慢慢一点点给你你们解释便是。”唐阿尤对离他最近的一赤龙卫吩咐几句,后者看陈太后点头,便快步离去,再回来时手里就拿着她说的那些东西。
唐阿尤接过那些东西道:“凡是中毒而亡的人,毒性强也瞬间毙命的,死者都会呈青黑色,但先皇并没有,可见是服毒已久且是慢性之毒。这时候若是想要验出来,便用银钗探入死人喉咙。”
“不可!”夏大人跳了出来,“先皇龙体高贵,岂是你这等小贼可以污蔑的?”
赤龙卫早就将唐阿尤和这棺材围住,也不担心会有人冲上来捣乱。
唐阿尤直接忽略夏大人,她捏住惠帝下巴,将银钗探入他的喉咙,再用热糟醋自下盦洗,渐渐向上。
她目不斜视地看着这跟银钗,继续道:“用此法子时,一定要让气透出来,让毒气熏蒸,黑色就会出现。”
在场的人都屏息而立,果然没一会就看到这银钗开始逐渐变成黑色,众人脸色骤变。
“先皇真的是被毒死的!”
“死不瞑目,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担心有人不服,我再用别的方法检测一遍。”唐阿尤又从赤龙卫手里接过一小碗糯米饭,她伸手从碗里取出揉搓成团,再用几条撕扯下来的棉絮条裹上,将这裹着的糯米饭放入先皇口中。
此等验尸方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众人既是好奇又是担忧。
一炷香后,唐阿尤将糯米饭从先皇口中取出,再放到早就准备好的火炉之上蒸煮着。
唐阿尤解释道:“如果死者生前是被人毒死的,那他的尸体肿胀,口中的恶臭汁水会喷到棉絮条上,而棉絮条也会被恶臭汁水染成黑色。再把这棉絮条解开,里面的糯米饭也一样会被恶臭汁水染黑。”
她将棉絮条解开,不仅是棉絮条,还有里面的糯米饭都成了黑色的了。
“真的是中毒了。”王政事脸色沉重,“会是谁给皇上下毒呢?”
“谁最获利,谁就是最大的可疑者。”有人说了一句。
“皇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陈太后目光凌厉的第看向烨帝,“先皇之死,可是与你有关?”
坐在龙椅上的烨帝,缓缓点了头。
这一点头,无异于是在勤政殿投了个雷弹下去,议论声堪比爆炸声。
“皇上,皇上!”孟尚书连声喊道,“万万不可迫于淫威而承认从未做过之事啊。先皇之死,与您何干啊。”
“孟尚书这话,难道是说哀家威胁皇上不成?”陈太后冷声,“那好,邱大人,你来问。”
邱吕上前道:“皇上,今日之事非同小可,还请皇上如实相告。先皇之死,到底如何?”
“朕做的。”烨帝只说了这三个字,且不再多说。
“所以,先皇是被皇上所害,且那所谓的遗诏,也是假的?”
众人纷纷屏息,大殿之上安静的就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是。”烨帝又点头说了这么一句,“假的。”
苏俨蹙眉,烨帝说话怎么突然几个字几个字的说了?他总觉得蹊跷不已,内有玄机。
“来人,将皇上先带下去,没有哀家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探视。”
皇上在大殿之上亲口承认害死了先皇,又岂有翻身之理?
有些本就是墙头草的百官纷纷站到陈太后的身后,跟着附和道:“皇上罪孽深重,要好好反省才是。”
赤龙卫的人将烨帝押了下去,陈太后缓缓走到龙椅旁边,俯视朝廷百官:“今日之事,可有人又疑惑?唐姑娘还在,若是对先皇的死还有疑惑之人,现在就再提出质疑。否则今日出了这勤政殿,本宫不会再接受旁人对此事有任何质疑。”
唐阿尤验的头头是道,且烨帝又亲口承认了,还能有什么质疑?
“若是没有,就先散了,先皇的遗体哀家会让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重新下葬的。”
“太后英明。”
众朝臣散去,唐阿尤缓缓行出勤政殿,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唐姑娘”,她回头,看是苏俨,勾唇一眼,回礼道:“苏大人。”
“唐姑娘前几日去哪了?夭夭担心了好几日,也找了好几日。”
“不过是遇到一个故人,没能及时和阿笙说,是我唐突了。”唐阿尤明明在笑,可那笑却是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涩然。
“唐姑娘现在可去督主府?”
“苏大人先回,我去见见康大人,一会就去督主府。”看苏俨似是在想要不要等她,唐阿尤道,“苏大人放心,这次我不会再食言的,必会去看阿笙的。”
苏俨颔首,大步离去。
皇城司的主要职责就是守护皇城的安危,唐阿尤出了宫门,就在不远处的宫墙下看到了一身官服的康知灼。
康大人穿这身官服,可真帅气啊。
她抬起手,挡住照下来的日头,唇角勾起笑意,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大人,那边有个姑娘一直往这边打量呢。”有个皇城司的护卫道。
康知灼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了一眼,讶然道:“怎么是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