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笙赶到六婶家时,黑妹正在熬药。
她急着要去拿药罐子,却因心急手被烫了下,她一边哭,一边找了块纱布将药罐两边包着,小心翼翼地从火上取下。
她边往碗里倒药汁,一边口中说着:“太乙救苦天尊,您救救我母亲,只要让她再活五年,我愿意折寿二十年来换。”
“娘亲太苦了,她还没享福,怎么就得重病了?”她边说边强忍着泪,等她将药罐子放下,拇指已经是一片红。
端着药转身却见不远处姜雨笙正怜惜地看着她。
得知母亲生病时没哭,没钱买药跪在药铺掌管面前被羞辱要从他胯下钻过去时没哭,被药罐子烫伤无数次时也没哭,可现在却被姜雨笙一句“为什么不和我说”给整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姜姐姐。”若不是手里还端着药,她怕是一下就要钻到姜雨笙怀里去了。
姜雨笙看到六婶时,不由鼻子一酸,险些就落了泪。
上次来时看到六婶精神十足,如今却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颧骨高高凸起,只有那一双眼睛还算是有点生气。
她听到声音,艰难地往门口看过来,在看到姜雨笙时,眼里的光陡然亮了起来。
黑妹坐在床沿边,将药吹凉了缓缓往六婶口中喂。
可是六婶想喝下去,却碍于身体的本能,喝下去就吐出来,先是药汁,再是苦水,甚至到后面都吐出血来了。
黑妹边哭便边擦着六婶吐在衣裳上和棉被上的血,哽咽着:“母亲,别急,慢些喝。这些药喝下去,身子就好了。”
六婶却摆摆手,费力推开黑妹,她朝姜雨笙伸出手,眼神充满着期待。
姜雨笙在床沿边坐下,读懂了六婶眼神的意思,她道:“芍药,你带黑妹出去玩会。”
黑妹哪里舍得出去,不管姜雨笙说什么都不肯出去,她死死地拽着六婶的手:“我不走,你们都把我当孩子,我什么都明白,我能和母亲多呆一会也是好的。”
六婶有些浑浊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只得作罢,她艰难的朝女主伸出手,紧紧的握着。
原本已经连吃饭说话都很费劲的六婶,此刻却突然来了精神,连带着说话也利索起来了。
她一开口,日夜照顾在她身边的黑妹,马上就察觉出了她的不一样,哭得更凶了。
她虽然读书少,可是回光返照四个字还是知道的。黑妹将自己的脸放在六婶的手心里,无声的哭泣着。
姜雨笙回握着六婶的手,柔声道:“六婶,我在,有事你说便是。”
六婶道:“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黑妹,带我走后,还请县主对她照顾一二。”
姜雨笙侧头看着黑妹那不停抖动的肩膀,就知道她明明是在哭,却强忍着不哭出声,是个坚强的孩子。
她柔声道:“芍药一直想要一个妹妹,她头次见到黑妹就很喜欢她,只要黑妹愿意,我可以把她带在身边的。”
六婶听到这句话眼神更亮了:“有县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你就把黑妹当你的婢女,什么脏活累活,尽管差使她去做。你别看她小,她力气可大了,啥活都能干。”
姜雨笙轻笑道:“黑妹还小,先让她学点东西,她要是喜欢,也可以跟着芍药学武功。”
六婶情绪更加激动了,连连点头:“是是是,还是县主有远见,这孩子交给县住,我死而无憾。”
姜雨笙微微摇头:“不说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她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却是再明白不过了,瞧六婶和症状,怕是和梅渊得的同一个病,肺痨。
姜雨笙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六婶家,怕黑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又特地让陈婆子也过来搭把手,希望这最后的日子可以让她走得没那么痛苦。
翌日,天还不亮,姜雨笙就被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给吵醒了,她惺忪着双眼坐直了身子。
茶花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小姐,冯县令来了。”
冯鹤鸣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姜雨笙急匆匆穿好衣服,清晨,东方不过露出鱼肚白,格外的寒冷。
冯鹤鸣正命里正敲锣打鼓的把每家每户都喊醒,让他们醒了都到沛河边。
村民们有的还没有睡醒,有的正打算出门干活,除了孩子,几乎都被喊到了这里。
有人不满道:“冯县令,虽然您是县令,但也没有这样折腾人的啊。”
冯鹤鸣相比之前的牛大力样貌英俊不少不说,就连待人也是客气许多,没有任何官架子,百姓们对他还是十分欢喜的。
有个老农道:“县令把大家都叫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冯鹤鸣点头,道:“昨夜本官做了一个梦,玄武大神入梦来与我说,他被压在一个黑不溜秋,喝的又都是毒水的地方,实在是难以忍受。”
“根据他描述的地方,本官找了一圈,发现正是在这一处庄子。”
姜雨笙一愣,却没想到冯鹤鸣竟是想到了这个法子。
在民间,乌龟也算是一种神兽,尤其是上百年的老龟。从地势八卦图上来说,北方属于五行当中的水,乌龟就成为北方的神兽。
有些高门世家因有缘得了乌龟,便会将其放在井底,希望可以镇宅旺风水。
但姜雨笙却知道,乌龟对水质要求极高,若是水不好,它可呆不住。
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哎呀,那还了得。怪不得我们庄子接二连三的出事,原来是因为玄武大神在这下凡的不安生呀。”
“玄武可是天尊面前的坐骑,让他受委屈了这怎么行?”
“大人您可得早一点把玄武住的地方清理干净呀,这样我们这庄子以后才能过得安宁。”
冯鹤鸣连连点头:“正是,所以本官连夜赶来,便是为了此事。如今这玄武就在这河底住着,我这就命人潜下去查,看看到底如何。”
姜雨笙不由失笑,冯鹤鸣当真是个极为聪慧之人,可惜就是在男女之事上不开窍,是个木头。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向河里,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