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观。
何氏站在屋子外连声拍打着屋门:“二爷,你开开门,我是穗娘啊。”
“爹爹,我是菱儿,您开开门啊。”庞菱也是心急如焚。
许久后,门“咯吱”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着道服的道长微微侧了个身:“二爷身子还比较虚弱,别扰着他。”
何氏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余晖从窗户里洒进来,只见一个瘦削的男子躺在床上,她慢慢靠近,那张英俊的脸上布满了胡渣,双眼凹陷的厉害。
“二爷?”何氏颤着声音喊了一声。
床上的人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随后转过头,神色疲惫至极,见何氏哭的更厉害了,要扑过来,他喝声道:“站在那别动!”
何氏被这一声吼得一愣,当真收住脚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二爷,你不认识我了?”
“自然认识,你是我的妻子,穗娘。”庞周卓轻呵一声,“我的好妻子,在我出海这段时间,上不能照顾好我母亲,让她这般年纪了还要病重颠簸,下不能顾好孩子,钰儿小小年纪命丧黄泉。对外,和青梅竹马何首乌不清不楚,对内,和妯娌诸多矛盾,家宅不宁,我如何不知?”
何氏瞪着眼睛,仿佛不认识庞二爷一般,往后退了两步,泪水落在脸上都不曾拭去:“不,你不是二爷。”
她的二爷,何时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就连庞菱都不可置信:“爹爹,母亲不是这样的人!您都不知道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母亲有多伤心难过!夜里总是哭,大夫说若是再这么哭下去,眼睛都要瞎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庞二爷狠狠地训斥庞菱,“我不想看到你母亲,带着她离开这儿回城里去。”
何氏被这话记气得转身就跑,迎面遇到正急急敢来的姜雨笙和庞乾。
“二舅母!”姜雨笙喊了一声,可何氏却越跑越快,而庞菱也紧跟其后哭着跑了出来。
姜雨笙和庞乾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乾哥儿!”有个穿着黑色直缀的男子从后院绕了出来,手里还吃着一只烤鸡,“他娘的,饿死老子了,抓到什么就先烤着吃了。”
“小舅!”庞乾很是意外,“你亲自送二叔回来的吗?”
肖尚点点头,又连着吃了两大口鸡肉才道:“但你二叔不肯进城,我就只能托这里的小道士进城去给你们报个信,哪知道小道士打听了一圈才找到姜府,你二舅母急匆匆地就来了。”
“这是我表妹。”庞乾介绍了两句,“我小姑姑的女儿。”
肖尚眼皮子掀了掀,随意扫了一眼:“比她母亲漂亮。”
说完又继续吃鸡肉,看庞乾要进去,他才喊住:“我劝你们别进去,你二叔这段时间脾气可大了,逮到谁就骂谁,老子差点就忍不住要揍他了。”
“二舅舅可是受伤了?”姜雨笙一语中的。
“比你母亲更聪明。”肖尚又夸了一句,指了指右腿,“这半截没了。”
“啊?”庞乾震惊不已。
姜雨笙却了然,这就可以理解刚刚为什么何氏哭着跑出来了,要么是看到二爷的伤,出来痛哭一场,要么就是被二爷给骂出来的,而十有八九就是后者。
“我母亲在家守着祖母,父亲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这就回城里去请大夫。”
肖尚拦住了他:“这清心观里的道医医术可不比城里的大夫差,他现在都束手无策,大夫就能起死回生?这都没了,还能怎么办?你二叔是这转不过弯来,不是身子问题。”
肖尚指了指心口,姜雨笙默然,认谁都无法接受自己腿没了的事实。
她想进去瞧瞧,却又担心二爷不想更多的人看到他这样模样,只能拉着庞乾先离开,等三爷来了,兄弟二人或许直接沟通更有效果。
当夜何氏和三爷都没回来,庞菱失魂落魄地回到姜府,晚膳也没吃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庞老夫人知道二儿子还活着心里欢喜,但众人却不敢告诉她二爷腿没了的事,只说还在肖氏家里休养着,等身子好透了再回扬州城。
根据庞周齐从二爷那得到的消息,再和彭阿三的供词相结合,现在是凌琪买凶杀人无疑了,但吕氏母女做的比较干净,暂时无法将她们一并认下。
老夫人的身子好了不少,姜雨笙和庞乾商议一番后打算过几日和她商议去都城的事。
“表姐,这个应该这么看?”庞菱凑过来,把账本递到她面前,“这里我就是看不明白。”
姜雨笙耐心地解释道:“这里进项是十贯钱,买进来后算上各种成本……”
肖氏进屋就看到姜雨笙在耐心地替庞菱解释着,她仿佛看到年少时,雪兰也是这般和她耐心解释,不由感叹,母女俩可真相似。
姜雨笙一抬头就看到肖氏的神色,不由道:“三舅母。”
肖氏回过神来,让婢女把点心放下:“这莲花羹刚刚做的,趁热吃。”
“三婶做的莲花羹最好吃了!”庞菱一阵雀跃。
肖氏点了点她的鼻尖:“贪吃鬼,看你日后嫁人了还是不是这馋样。”
“表姐说了,成亲前什么样成亲后就什么样,这样坦诚。”
肖氏环顾一圈:“苏大人呢?”
“应付刘狗官去了。”
此刻扬州城最大青楼最好的雅间里,淡雅的布置,淡淡的檀木香萦绕鼻端,阳光从镂空的雕花窗中洒进来,细碎的光将坐在上首的男子衬得仿佛画中人一般。
璇娘坐在一旁,肌肤如云,纤纤十指如葱,看苏俨喝完茶把茶盏放一边,忙提起小茶壶要给他斟茶,却被他抬手阻止了。
“刘知府若是再无他事,本座就走了。” 温润的嗓音犹如空谷山涧的溪流,丝丝清凉。
这声音听得璇娘更是脸颊一片浮红,微微垂着头,不着痕迹地往苏俨那边靠了靠,柔声道:“大人可想听首曲子?无论是扬州小区,还是京城的花腔,奴都会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