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乾眼底发热,慌忙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我还有事要忙,表妹先回去吧。”
“好。”
等姜雨笙离开了,他才敢抬头看向她,眼里已经有些湿润了,他自诩是个男子汉,可这胸襟,这担当,这气度,还不如表妹。因为他的这次受辱经历,让姜雨笙筹谋这么长时间,他何等何能,有这么好的一个表妹?
“庞掌柜是眼睛迷了沙子?”祁瑾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到庞乾的双眼,心下有些诧异,却故意打趣,“可这又没风又没沙的,掌柜这是遇到了什么感人的事?”
庞乾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与你何关?”
祁瑾也习惯了庞乾这个态度,不以为意:“你再帮我做三套裙裳,素色一些,做好了劳烦你送到将军府,这段时日我怕是没时间来取,但我母亲要穿。”
“嗯。”庞乾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开了张单子递给祁瑾,“三两银子,先付一两定金。”
祁瑾拿了一两银子出来:“我好歹救过庞掌柜几次,就不能优惠些?”
“不能。”
祁瑾反倒被庞乾这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给逗乐了:“庞掌柜倒是挺可爱的。”
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大男人说可爱,这都什么事!
祁瑾回去的路上,一想到庞乾那个又羞又恼的神情就忍不住想笑,快到将军府时,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瑾哥哥!”祝丹丹探出头来,一脸笑意地喊了声,“没想到在这遇到你,真是有缘呢。”说完她就快步从马车上下来,行到祁瑾身边,“瑾哥哥这是回府吗?”
祁瑾后退几步,见祝丹丹要过来,他抬手阻止:“祝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我和你不熟,请保持距离。”
祝丹丹脸上笑容依旧,似乎根本不受祁瑾这话影响:“瑾哥哥这话就见外了,不过我们多聊聊,自然就熟起来了。”
祁瑾一向带人温和有礼,很少有这样冷冰冰的时候:“祝姑娘,我都说了我和你不熟,你还一口一个瑾哥哥的叫着,不觉得……”他似乎在斟酌着该用什么词,结果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没有更好的用词,只能继续道,“恶心吗?”
祝丹丹的笑容一瞬间地裂开,故作委屈:“瑾哥……祁将军,虽然姐姐拒绝了你,跟着小叔走了,但将军府和国公府的婚事还是可以继续的。”她娇羞地低着头,“我还没婚配。”
“祝姑娘也不用这般故作姿态,也挺……恶心的。”
祝丹丹脸上的笑又一次裂开了:“祁将军,姐姐她都跟着旁人私奔了,名声彻底毁了,你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
“只要她肯回来,只要她肯嫁给我,我随时都可以娶她。”祁瑾目光犀利,一眼看穿祝丹丹心里所想,“老夫人已经明令禁止了,为何还有关于敏姑娘的谣言?祝姑娘这手段又拙劣又卑鄙。”
“不是我。”祝丹丹眼里含着泪,“我也是国公府的姑娘,名声不比她差,为何祁将军如此看不上我?”
“家世才貌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品性。敏姑娘打小养在老夫人膝下,虽是骄纵了些,但心地善良,更不会用那些卑鄙手段,可是你呢?当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旁人都不知道吗?”
几次三番被祁瑾当面揭穿和讽刺,祝丹丹也装不下去了:“她都跟着小叔私奔去了,难道祁姜珺这辈子都不娶了吗?祖母说了,国公府和将军府婚事不变,我会代替她嫁入将军府!”
“老夫人是命人给我传了信,两府婚事不变,但前提是我娶的人是敏姑娘。若是其他姑娘,她也奉劝我,遵从本心,不必看她的颜面,娶一个豺狼回家。”
祝丹丹还要再说,祁瑾却直接提气快步离去,根本就不给她再说的机会,自然也没到看她眼底的恨意。
这该死的老东西,都一只脚踏进棺材了,还来坏她的事!她如何能气消,走着瞧!
庞乾这段时日忙了起来,冯鹤鸣又在白鹿学院任教,阿莲就没人看着,姜雨笙不放心,让茶花把阿莲接到府里来住,正好和姜湛有个伴。
但没想到老夫人一见阿莲是个痴傻的,就严令禁止姜湛去凌秀阁,说是这痴傻会传染给湛哥儿,她的宝贝孙子可不能出任何意外。
姜雨笙听到这话简直气极反笑,但懒得和愚昧的人多解释半句,凌秀阁里多的是各种玩偶,即使姜湛不来,阿莲一个人也能玩得很欢快。
六月的天就和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上午还是晴空万里的,下午就忽然下起了大雨,茶花一路紧赶慢赶回来,但还是被淋湿了,她拿着纱巾擦着秀发,回姜雨笙道:“奴婢瞧着桃花姐姐这气色好得很,都说有了身孕会吐会想睡,可她打算盘打得不要太利索,二娘都要赶不上了。”
前段时间才知道桃花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姜雨笙心里欢喜极了,隔三差五的就让茶花送些补品过去,程二娘更是将这个弟媳捧在手心里疼着。程苏是个内向的人,不善言辞,但听说已经在摸索给孩子做拨浪鼓了。
“还有二娘说了,吃个一个多月的药,程公子现在比之前好了,眼睛能感受到一丝亮光了,若是继续吃下去,再加以针灸,虽不能复明到和常人一样,但看个大概的轮廓还是没问题的。”
姜雨笙点头,心里却有些疼惜二娘姐弟,虽然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来历,可当年出事时程苏不过就姜湛这般年纪,却被人用如此狠毒手段迫害,对方也委实心狠手辣。
茶花下去换衣裳,芍药从外面进来:“小姐,孟家那位又来了。”
“不见。”
芍药应声而去,哪知道这次孟千柔竟然直接就冲到了凌秀阁,站在院子中间,也没撑伞,大雨将她淋了个彻底:“姜雨笙,你必须要让宋妙手去医治申屠承。”
姜雨笙站在楼上,推开窗户,居高临下地看着孟千柔,淡淡地问了句:“为何?”
“什么为何?让你去就去。申屠承若是死了,大奉和南唐起了战火,你就是千古罪人。”孟千柔一开口,大雨就灌到她嘴里,她连着呸呸几声。
阿莲听到声音凑了过来,见到孟千柔那样忍不住捂嘴而笑:“落汤鸡,好玩。”
“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孟千柔破口大骂,“姜雨笙,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让宋妙手去救申屠承,我就让我父亲去皇上面前高你一状!”
“这倒是好笑了,申屠承是在大婚之日被你打晕的,近百人都亲眼目睹,你还想赖到我身上了,可真够无耻的。”
听闻尚书府找了全都城最好的几个大夫,甚至太医都请来了给申屠承医治,但依旧毫无起色,最后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被誉为神医的宋妙手,可去请了好几次,人都还没见上呢,就被东厂的人给架着出来了。
东厂的人只听苏俨的,而苏俨又是姜雨笙未来的夫君,孟千柔只得来找姜雨笙,但来了几次都被芍药给赶走了,今日若不是康氏趁机将她放进来,她哪能站在凌秀阁这骂人?
“宋老先生医术再厉害也没有起死回春的仙术,若是治不好了,你们反倒赖上老先生,谁的过?”姜雨笙早就看透了尚书府一家的本性,“我要是你,还是多到道观里祈起伏,指不定慈航道人听到你真心忏悔给你点希望也说不准。”
康氏撑着一把伞进来,替孟千柔遮住雨,痛心道:“你何必来求她呢?她无情无义,心肠又硬又狠毒,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