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真实过去

很显然,她是一路跑过来的。

虽然撑了伞,但雪花还是飞到她身上,打湿她的发丝和围巾。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付修源怔怔望着头上那把花伞,半天没回过神来。

仍旧停车在一旁的付澜非常意外,久久凝望余熹微。

最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是这样子的,”余熹微压根没注意到她,语速很快地说,“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暂时不适合一起参加你们家的家宴,但这不代表我要解除婚约。”

停顿片刻,她换了个方式,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还没到那个时候,但并不是对你、或者对婚约有意见。”

付修源终于点了点头:“好,我明白。”

“然后,我听说了一些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聊聊?”

余熹微歪着头,目光干净地望着他。

付修源一怔:“你不害怕?”

“最开始,有点。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付修源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在寿宴开始前,我还有一点时间。”

这附近有一家花房,是付家某位外戚的产业。

两人一起去了那儿。

花房即便在冬天,依旧温暖如春,各式各样的花朵违背季节的规律,尽情绽放着。

一进屋,身上的雪化了,付修源的头发变得微湿。

他拿着一条毛巾,心不在焉地擦着。

“你现在大概知道了多少?”

余熹微描述了一遍。

“对也不对,”付修源说,“外界都是这样以为的,但实情更为复杂。”

“你说。”余熹微拖来一张小板凳。

“那位姓张的女士,确实曾对我表达过好感,甚至,你应该想不到,她用尽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只为了上我的床。”

付修源语调平静:“当然,我没让她成功。”

“你不是喜欢她吗?”

“谁说的?”付修源笑容讽刺,“我是带她去拍卖会了,也确实跟她同进同出了,但只是因为,我需要让她放松警惕,让她以为自己有机可乘。”

付修源低头拨弄面前的满天星,缓缓地说。

“你知道张氏娱乐公司是怎么创建的吗?”

“怎么?”

“张女士在创城任高管期间,挖走了百分之三十的资源,累计价值过千万。”

余熹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

“虽然仅有百分之三十,可对当时重新崛起的创城来说,非同小可。创城不能再承受那样的打击了。

她从进入公司起,努力工作、对我示好,都是带有极强的目的心,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为了削弱她的警惕,我配合她演戏,让她以为自己可以成功地带走那百分之三十——”

付修源似是想到了什么,冷漠一笑。

“但她似乎忘了,金额这么高,一旦立案,她会身败名裂。”

“所以,你当时请了魏屿硕?”

“没错,我一方面在行业内处处针对张氏娱乐,打得她措手不及,一方面请了魏律,时刻准备起诉。

谁知道,张女士的哥哥根本没有商业头脑,很快就宣告破产,还背了一身外债。后来,就跟你知道的一样,她哥哥跳楼了。”

“那张佳禾跳海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孩子不是我的。”付修源说,“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怎么生孩子?用意念吗?”

余熹微讶异:“真的吗?”

“余熹微,你以为我多不挑食,”付修源转脸看他,笑得十分无奈,“我不至于连竞争对手都下得去手。客观来说,我挺挑剔的。”

“……不好意思,我不该质疑你,你继续。”

“张女士跳海以后,我也曾猜想过她为什么这么做?

后来我想,她的目的就是让大家误解我,恐惧我。她成功了。”

余熹微:“付修源,你是无辜的,你应该出来解释一下的。”

付修源垂下眼睛,望着满天星,沉默良久。

“我不解释,是想给她留最后一点颜面。”

“什么意思?”余熹微很懵。

“她极力想隐瞒孩子的生父,却未曾想过,我早就已经知道,那孩子会是他们张氏最大的污点。”

“等等,难道……”

“没错,张女士爱的是她哥哥。

就那个跳楼的,亲哥。”

余熹微仿佛五雷轰顶,半天没说出话来。

“如果我想澄清自己,那很简单,当时去做个亲子鉴定,很容易就会发现,那孩子是近亲的产物。”

“但我不想解释了。创城该拿回来的已经都回来了。死者为大,何必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留给他们?”

余熹微缓了好半天。

反转得太厉害,她有些接受不了。

“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了吗?”

“没有了。他们兄妹一直很隐蔽,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父母呢?”

“父母早亡,兄妹两人相依为命长大,谁知道变成了……”

怕她感到不适,付修源就没继续往下说。

“我想张女士跳海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唯一的亲人和爱人死了,她也没有独活的信念了吧。”

在花房里坐了一会儿,暖气把两人身上的雪水都蒸干了。

付修源终于抬起眼,凝望着她:“这就是真正的真相,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余熹微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面映出自己的倒影。

来之前,她想过无数种可能。

付修源会怎么解释,会怎么为自己开脱?

会不会直接大发雷霆?

但她没有想到,这些都没发生。

这个冷硬的大魔王,甚至连獠牙都没露出来。

为了不让“乱。伦”的丑闻散播出去,他放弃辩解,只默默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那是对一个曾经的女下属、女同事,最后的宽容。

他作为被伤害的那个,最后却反而用沉默,保护了他们。

时间不早了,付修源必须要赶去付老爷子的寿宴了。

他派了司机把余熹微送回去。

上车前,余熹微跟他说:“我觉得,你可以适当放下一些担子,该让人知道的真相,不用捂得那么紧。”

“嗯,我心里有数。”

“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些,我很意外,看到了你温柔的一面。”

“温柔?”付修源微愕。

显然,他对这个形容很陌生。

“对啊,温柔。我没说错。”

余熹微钻进车里,探出脑袋,笑道:“你不如尝试一下,把对别人的温柔匀出来一点,给自己。”

付修源看着她的笑脸,许久都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