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珞珞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花间一壶酒从一开始的定位就偏狭隘了，质优，价高，几乎是上京中上层圈子专供，这一部分人有两个很致命的特点，一来总量小，二来容易受一些其他的因素影响，就比如现在。”
“没错，所以现在我们首当其冲的便是要降低成本，拓宽市场，不过如此一来，势必要得罪邱家，邱姐姐，虽然你也姓邱，不过——”
“好了你不必说了，我自己什么处境我比你清楚！”邱珞珞横他一眼，自然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这个订单拿下来，账上的银子有多少？”
聂无忧神神秘秘地比划了个数字。
“省着点花，也够了。”邱珞珞道，“前段时间不是下了趟江南，考察得如何？”
说起前段时间的江南行，聂无忧愈发来了劲头：“南方适合开分号的地区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以湖州为中心的湖广地区，面积大，人口多，不愁没有销量，另一个则是以祁阳为中心的江浙地区，人口面积虽不及湖广，但架不住富庶，又是鱼米之乡，想来利润可以控制得极为可观。”
“倒是不相上下……”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不错的选择——澶州。”聂无忧继续道，“澶州就在上京往南五百多里，也是块人杰地灵的宝地，周边州县却极少与上京互通贸易，最大的好处就是近，不用长途跋涉到南方去，上京这些原材料供应商也可以继续用，当然，也有个最大的障碍，水云刹。”
“哦？”邱珞珞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对面的云蘅，“说说。”
“不知邱姐姐对那水云刹了解多少，江湖传言也是众口不一，什么‘杀人越货’、‘劫富济贫’、‘悬壶济世’……口碑总体来说倒是不错，可也摆脱不了它本质上就是个土匪窝子的事实不是？”
“是这样？”邱珞珞强忍着笑意，“所以呢？”
“所以虽说水云刹一般情况下并不掺和普通的互市贸易，却在澶州一带的市场上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与分量不轻的话语权，甚至听说与官府也交情匪浅，我们这样不提前打点便贸然进去，怕是不太容易。”
“聂二啊……”邱珞珞挠头，“其实本来还挺容易的，现在被你这么一分析，怕是真的不太容易了……”
“什么意思？”聂无忧一脸茫然。
“你知道他是谁么？”邱珞珞一指脸黑如锅底的云蘅。
聂无忧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杵着这么大一个人：“你是谁？”
“你方才说的那个土匪窝子里的小土匪头子，就是我。”云蘅皮笑肉不笑地道。
“嘭——”聂无忧惊得往后一退，却忘了屁股底下还有个凳子，十分丢人现眼地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嘴，另一手哆哆嗦嗦地抬起一根手指，“云……云、云、云……”
云蘅突然有点可怜他：“云蘅。”
聂无忧看看邱珞珞，又看看云蘅，欲哭无泪。
邱珞珞笑着去拉他，却被云蘅抢了先，提着聂无忧的脖领子将他拎起来，端端正正地放到自己身边：“怎么，本公子有这么吓人？”
“没、没有……”聂无忧缩着脖子，求助地望着邱珞珞。
“行了，你就别欺负他了——”邱珞珞说着，脸上的笑一僵，注意力被下面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去。
云蘅与聂无忧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邱斐带着十来个手下，乌泱泱地进了璋台柳，二话不说，先是叫停了舞台上的舞姬与乐师，又挨个儿将本就为数不多的客人们赶了出去，很快，整个一楼大堂就被清空了。
琥珀听到动静最先赶了过去，见是邱斐，本能恐惧地脚步一滞。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邱斐环视一周，抬脚随便踩上一把椅子，又从桌上拿了盏琉璃酒杯，翻来覆去瞧了瞧，一松手，掉到地上摔了个稀碎。
琥珀被这声响惊得打了个哆嗦，正犹豫着是去请邱珞珞还是先报官，便见邱珞珞已经听到动静下了楼来。
邱斐瞧了一眼邱珞珞身后的云蘅与聂无忧，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六妹妹真是好兴致，大白天的便按捺不住了？也不怕身子吃不消……哎呦——”
邱斐话音刚落，唯一撑在地上的那条腿便不知为何突然一屈，跪在了地上，而原本踩在椅子上的那条腿却来不及撤回来，于是整个人便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悬在那里，看起来十分痛苦。
“谁？谁暗算老子？！”被两个手下从椅子上摘下来，邱斐捂着差点扯坏了的裆部，疼得一阵龇牙咧嘴，气急败坏地道。
家里银子再多也不是这样挥霍的……邱珞珞心疼地看了一眼那枚打在邱斐小腿上又弹出去的碎银子，腹诽，却没给邱斐借题发挥的机会：“你来做什么？”
见十来双眼睛没有一双看见方才是什么人出的手，怎样出的手，邱斐只得暂且咽下这口气：“为兄新开的潇湘馆，想必六妹妹已经听说了？”
邱珞珞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是这样，”邱斐并不在意，疼痛缓和了些，挺了挺身子，“既然六妹妹也姓了个邱，为兄自然不会自己吃干的，却连汤都不给妹妹留一口。”邱斐说着，扫了一眼接二连三都下来的雪青几人，“你这里的几个姑娘，姿色是平庸了些，不过还算是有点本事，这样，哥哥就勉为其难先替你收了，省得在你这里，西北风都得挑着日子喝。”
“邱家已经分了，邱少爷这么快就忘了？”
“六妹妹这话就见外了不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邱字，邱家再怎么分，六妹妹身体里也跟哥哥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做哥哥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落难呢？”邱斐说着，色眯眯的眼睛不住地在月白与阿茶身上打转。
“掌柜的，别跟他废话！”阿茶磨牙，“路七，开门，放狗！”
一旁的路七得令，刚一迈脚步，便被一名灰衣手下一个闷棍打在了地上。
“邱斐！”邱珞珞厉喝一声，“我不管你在上京如何横行霸道，这璋台柳还是我的地盘，你再在这里撒野，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