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认为青楼是不正经的生意，也从未觉得女子开青楼便意味着不检点，我只是觉得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做这青楼的生意，着实艰辛了些，却忘了璋台柳是你离开邱家后唯一用来安身立命的资本，也没考虑过离开璋台柳，那些俨然已经把你当作主心骨的姑娘们该怎么办，所以，对不起。”
云蘅郑重其事的道歉倒叫邱珞珞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了？”云蘅笑，“难道一向不惹事也不怕事的邱珞珞，真的只是因为一个水清禾才要与我划清界限的？”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水清禾，那个疯子她是真要杀我，惹不起我躲得起，真的，云少主，你自求多福吧！”眼看前面就到了拴马的地方，邱珞珞挣脱了衣袖，紧走几步，翻身上了自己的马。
云蘅也跟着上了马，却挡在邱珞珞马前：“我跟她没关系。”
“可架不住人家想跟你有关系。”
“那倒也是，像我这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华出众而又善解人意的男子，确实也不多见。”
邱珞珞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身份特殊，她爹与我爹又是故交，一时半会我也不能拿她如何——”
“所以你离我远一点就是了，这么简单。”邱珞珞绕过云蘅的马，上了小路。
云蘅紧追不舍：“不要！”
邱珞珞又是冷哼一声，却自己都没察觉地扬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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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姝身世的颠覆并未给邱珞珞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这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她以为，即便生活上不会出现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至少心理上的落差还是存在的，很明显，如今邱珞珞于她的意义已然超越了颜姝。
说得次数多了，甚至如今连她自己都开始相信颜姝真的只是一个于她有恩的故友，含恨躺在冰冷的水潭之下，等着自己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一个，一个，送去亲自向她谢罪。
唯一不同的，便是以前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而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云蘅。
想到云蘅，邱珞珞眼神微动。
以前她觉得，云蘅接近她，帮助她，甚至讨好她，无非就是想从她口出套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本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她利用人家在先，可如今看来，情况似乎开始向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至于究竟是什么方向——
“都过了晌午，你们俩怎么还在这里？”既然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邱珞珞便索性不去想了，瞧了瞧坐在自己对面的雪青与瑟瑟，又扫了一眼楼下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最近生意似乎不大好？”
“不是不大好，是很不好！”瑟瑟拨弄着琴弦，撇撇嘴，“我这手都要生了。”
“昨日听琥珀姐姐说，并非只我们璋台柳生意不好，秦楼楚馆、云烟阁也一样，甚至还要惨淡一些，尤其云烟阁，听说这两日几乎没有客人登门，姑娘们也走了一大半。”雪青接着道。
邱珞珞皱了皱眉，因着最近花间一壶酒销量也不大乐观，这些日子她一直闭关潜心改良配方，竟对外面的情况丝毫不知情！
“难道也是因为……邱家？”
年初，北边的北戎、羌国，联合郛余国，屡屡侵犯大历边境，永安帝调集十几万军队前去镇压，奈何国库空虚，军饷成了大问题，关键时刻邱家站了出来，献出了近七成家产，上个月底，大历军首战告捷，郛余元气大伤，直接退出了联盟，不仅荣王大出风头，使得朝堂上的风向都跟着发生了改变，就连邱家也一跃成了大历的功臣，借此机会大力扩大经营，大有将之前散出去的钱财连本带利捞回来的意思。
花间一壶酒便是因为邱家酒坊的“醉红尘”突然上市大受影响，那“醉红尘”她尝过了，花间一壶酒随便拎一坛子残次品出来都甩它几条街，奈何如今民间也隐隐开始有人传言太子无论是人品、口碑还是能力，都远不及荣王，若非还占着个正宫嫡出的身份，怕是早就被废了，此次荣王又立了功，改立太子怕是早晚的事，所以哪怕邱家现在抬一缸水出来当酒卖，怕也有的是人抢着要！
“除了邱家还能有谁？”云蘅突然推门进来，雪青与瑟瑟见了，忙识趣地退了出去。
“你不是回水云刹了？”
“又回来了。”云蘅笑眯眯地坐下来，“就是回去看看我爹，能耽搁多久？你以为我回去做什么，成亲吗？”
“啧——”邱珞珞蹙眉。
“好了不逗你，跟你说正事来的。”云蘅那副吊儿郎当的德性一收，瞬间幻化出一枚温良恭俭让的美男子，“邱家大少爷邱斐在城西新开了一家青楼，名为潇湘馆，规模极大，上京各大青楼稍微有些名气的姑娘，能挖走的，大部分都被这潇湘馆挖走了，如今邱家风头正盛，还是避着些好。”
“我这儿庙小，他怕是也不看在眼里。”邱珞珞道。
云蘅点头：“好在酒这一行邱家并不擅长，水云刹在澶州一带以及江南都有些势力，需不需要帮忙？”
“邱姐姐——”邱珞珞还没来得及开口，聂无忧便带着一阵劲风闯了进来。
聂无忧显然是带着好消息来的，见到云蘅只愣了一愣，便也顾不上好奇他是何方神圣，兴冲冲地对邱珞珞道：“邱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祁阳来的客商？”邱珞珞刚一点头，聂无忧急不可耐地继续道，“昨日他又来了上京，说上次的‘桃花笑’在江南大受欢迎，此次是专程来定一批大的！”
“上次还嫌人家中间商赚差价……”邱珞珞笑着打趣他。
“此一时彼一时嘛！”聂无忧嬉皮笑脸地道，“眼下最上火的不是库房里快要堆到顶的那一批货？这下好了，一下子全消化掉了！”
“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花间一壶酒接下来怎么走，还是要从长计议。”
“你也听说了？”聂无忧神色陡然严肃起来，搬了张椅子挨着邱珞珞坐下，“接下来一段时间，上京怕是有很多行业都要被邱家把着了，外人想要分一杯羹，不容易。”
对面的云蘅捧着本书，眼睛却在邱珞珞与聂无忧不足咫尺的距离之间来回打转，越看，眉峰就蹙得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