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那日状子递到京兆尹衙门不久,上京的流言蜚语便如秋风乍起,很快吹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
永安帝将莫回的奏折在龙案上扣了两日,终究还是抵不过压力,将此案移交至大理寺与京兆尹衙门共同审理,同时因为涉及靖西侯府,还专门派了荣王魏祈炎,以及与颜敬交好的右相石溪白监审。
于是,在排查、走访、取证了整整五日后,衙差终于依照律法前往靖西侯府,捉拿了唯一的嫌犯廖氏。
直到被带到大理寺,跪在堂下,廖氏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不知为何前一日还被上京的贵妇们众星拱月般恭维奉承着的自己怎么一转眼就沦为了阶下囚?
直到大理寺卿罗文翰开口问出那句“靖西侯府嫡长女颜姝,当初因被废而自寻短见,可是属实”,廖氏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颜姝,竟是因为那个死得渣都不剩的颜姝……
廖氏这些年到底是经过大风浪的,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自然属实。”
“可如今,先侯夫人李氏娘家侄儿李岑状告靖西侯府谋害嫡长女。”罗文瀚继续道,“经过大理寺与京兆尹衙门的联合走访排查,颜家长女颜姝的死,确有蹊跷。”
罗文瀚说着,对下面一挥手,衙差们很快便抬了一副厚重的黄花梨棺木上来。
廖氏,以及在下首旁观的颜敬与颜崇皆是心头一紧。
“据仵作检验,此尸首身长五尺有三,而颜大小姐身长却是五尺有四,此外经过焚烧,从此棺椁之内的尸骨中还提取到了微量的剧毒物,充分证明此尸首生前是中毒而亡,而并非侯府对外宣称的跳崖溺水而亡,由此可以推断,此人并非颜大小姐。”罗文瀚走下去,扶着棺木,对廖氏道,“颜夫人可是需要看一眼?”
“不、不必了……”廖氏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没错,这确实不是姝儿,而是……其实是……是姝儿之前的贴身丫鬟,姝儿自寻短见之后,水流湍急,尸首……打捞不上来,那丫鬟忠心,没多久便也跟着姝儿去了,当时想着、想着那棺椁空着也是空着,便把那丫鬟的尸身放、放了进去……”
“原来是这样。”罗文瀚点点头,转而对玄岑道,“李岑,你状告靖西侯府谋害嫡长女颜姝,可是有依据?”
廖氏这时才来得及打量这位从一开始便跪在一旁的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倒是机灵得很,模样决计是从来没见过的,早就听说李氏娘家那边落魄了,当年走动得频繁的近亲几乎都没了,便是还有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也实在犯不着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跟靖西侯府作对。
“自然。”玄岑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包,打开,露出一副成色极好的血髓玉手镯来,“颜大小姐过世后,草民想着到燕环山断崖处祭奠一番,无意中在草丛里发现了这副镯子,这是先侯夫人亲自从庙里求了给颜大小姐的,这些年颜大小姐从不离身,实在没有缘由临死前将其取下丢弃在草丛里,定是凶手见财起意,在害死颜大小姐之前将这镯子撸了下来,却又不知为何遗失在了草丛之内。”
“荒谬!这不过是你推算出来的,算什么理由?”廖氏争辩,“你与颜大小姐并不算熟悉吧,为何要去祭奠?你究竟受何人指使,你可知污蔑侯府是要杀头的?”
见到那血髓玉镯,廖氏是有一瞬间的慌乱的,那镯子属实诡异得很,当初在地牢中,颜娆便看上了那副镯子,起先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颜姝腕上取下来,颜娆一时性急,本打算干脆斩了颜姝的手腕,却没想到之前用得得心应手的砍刀一挥下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径直砍在了她自己的小臂上,后来到底是心里害怕,再不敢动这镯子的主意了。
“颜夫人是词穷了么,连草民为何要去祭奠都要过问?究竟是不是污蔑,颜夫人心里想必明镜似的,只是眼下非要争论个孰是孰非实在没什么意义,既然大人们已经做过详尽的调查,只需看证据说话便是。”玄岑道。
廖氏到底是心虚,将颜姝回到靖西侯府后的细节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庆幸颜娆有先见之明,把那地牢已经彻底封死了,况且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便是那地牢还在,外人也决计找不出什么有用的证据来,除了——
“带人证。”随着罗文瀚一声令下,乐水被两名衙差带了上来。
“民女乐水见过诸位大人。”乐水行了礼,见到廖氏,本能打了个哆嗦。
是了,除了这个被人劫走的乐水!廖氏死死盯着她,眼神阴鸷,她早就劝过颜娆,斩草要除根,谁知那丫头犟得很,非要留着找乐子,留来留去,果然留成了祸害。
原来是为了今日!一旁的颜敬同样心中一凛,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何自打颜姝死后靖西侯府便接二连三得出事,究竟是谁?是什么人在暗中筹谋,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又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给颜姝复仇么?若真是复仇……又要复到何种地步才会满意?
一股难以名状的惧意自心底缓缓升起,颜敬直觉对方绝非一般人,更可怕的是,他们在明,对方在暗,他们已经损兵折将自顾不暇,对方却连影子都没有露出分毫。
“颜家大小姐颜姝,是你的什么人?”莫回担心继续当缩头乌龟怕是就要给自己惹麻烦了,见缝插针地拍了拍惊堂木,问道。
“是民女的主子,民女自幼与小姐一起长大,小姐嫁进太子府后,民女便被颜二小姐要到了身边,而我家小姐死后,颜夫人便将民女囚禁起来,日夜折磨,民女的姐妹乐山,便是被这样生生折磨死的!”乐水说着,掀开衣袖与领口,露出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来,看得在场之人皆是一阵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