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证词

突然想起什么,颜娆蹒跚着退了两步,像是见了鬼般:“是你!是你劫走了地牢里那个贱婢!”转而又魔怔般地连连摇着头,“不对,颜姝没有朋友!她根本就没有朋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记得方才已经报过家门,颜二小姐这么快就忘了?璋台柳掌柜,邱珞珞,哦对了,邱,是上京祖上开布行发家的那个邱,行六。”

“邱家,呵,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来头,一个邱家而已,现在这世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爬到我靖西侯府头上来作威作福了!”

颜娆说着,伸手便朝着邱珞珞脸上甩了过去,却被邱珞珞一把抓住了手腕,与此同时,左边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

颜娆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半晌没反应过来——饶是靖西侯府这些年再如何走下坡路,除了父母,也还没人敢动她一根指头。

“颜二小姐怕是还没弄清楚现在的形势,主动权在我,不在你。”邱珞珞掸了掸手,为了出去不被人看出端倪,她只用了不到三分的力道,否则就凭她窝在心里这股子火,这一巴掌能达到颜娆她亲娘都认不出来。

“没错,邱家一介商贾,与靖西侯府相比确实微不足道,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皇后娘娘更倾向于听到哪种说法,换句话说,皇后娘娘是希望颜二小姐嫁进太子府,还是不希望?让我来猜一猜,据说先皇曾与老侯爷口头定下婚约,颜大小姐过世这么久,颜二小姐与太子的亲事却迟迟没有提上日程,甚至还需要颜二小姐如此处心积虑——”邱珞珞话说到最关键的部分,戛然而止,又重新回到之前的绣凳上坐了下来,“所以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听一听我的条件。”

邱珞珞这话无异于直接戳中了颜娆的命门,颜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邱珞珞,一股无以名状的恐惧逐渐从内心深处袭来,遍布全身。

“你……”不知过了多久,颜娆苍白的嘴唇微颤着,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究竟想要做……做什么?”

“非常好,咱们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一谈了。”邱珞珞笑着道,“那我便开门见山了,颜二小姐,颜家大小姐颜姝,是死在你,跟你母亲的手上,没错吧?”

颜娆自幼便是个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聪明人,心知被劫走的乐水若是还活着的话,想必把什么都说了,方才也已经领略过邱珞珞的厉害,是以根本无意作无畏的挣扎,默默地点了点头。

“颜二小姐怎么糊涂了呢,颜大小姐分明是你母亲害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便是再孝顺,也不该去顶替这杀头的罪过不是?”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邱珞珞含笑看着她,笑意却未达眼底,“人是你母亲害死的,你安安心心嫁进太子府,让你母亲一个人,去下地狱。”

“为什么?”不知为何,颜娆内心的恐惧反而比之前更甚,“你图什么?”

为什么?邱珞珞心想,当然是因为杀人哪有诛心来得痛快!被自己的亲生女儿送上断头台,对廖氏而言,一定是临死前最好的礼物了。

邱珞珞敛起眸中的冷意,起身从案上取了笔墨纸砚,摊在颜娆面前:“我说,你写。”

“没这么简单!”颜娆警惕地盯着那宣纸看了半晌,却不肯动笔,“你若真与颜——与她有什么瓜葛,又知道真相,不可能这样轻易便放过我……”

邱珞珞嗤笑一声,不得不说,这位颜二小姐确实是个聪明人,这样的紧要关头还能保持如此的清醒与理智,颜崇若有她半分的能耐,靖西侯府也不会是如今这副样子。

“颜二小姐若是不愿意,就算了。”邱珞珞说着,便着手开始去收那纸笔,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字还没开始数,便被颜娆一把按住了手腕——

“等等——”颜娆大口喘着粗气,“我写,我写……”

邱珞珞勾起唇角,亲自将笔蘸了墨,递到颜娆手中,念道:“永安二十年八月廿二,太子妃颜姝被废,归于母家靖西侯府,后被侯夫人廖氏囚于府中地牢……”

颜娆纸笔的手微微颤着,下笔却飞快。

她虽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位邱掌柜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但此人有句话说的没错,若不想毁了自己一辈子,她现在便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至于以后,一旦进入了太子府,一旦进了太子府……

颜娆犹豫了片刻,终是在最末按上了自己的指印。

一旦进入太子府,成为万人敬仰的太子妃,她想,什么璋台柳,什么邱家,还有这位故作神秘的邱掌柜,她定要把今日受过的屈辱十倍百倍地讨还回来,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直至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将颜娆亲自画了押的证词从头到尾又过了一遍,邱珞珞满意地扬了扬眉毛,将颜娆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外衫拢了拢,固定在她胸前,另一手从衣摆下端探进去,稍一用力,便将她贴身的肚兜扯了下来。

颜娆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留个把柄,免得将来到了公堂上你反咬我一口,说这证词,是被人逼着写的。”邱珞珞提着那肚兜的一角,嫌弃地丢在一旁。

颜娆恼羞成怒,瞬间就红了眼眶,她当然知道邱珞珞指的是什么,若日后她果真成了世子妃,只要这个女人从大街上随便找个男子拿着这肚兜去污蔑她,再随便说出两处她身上的印记——她相信这个女人绝对有法子知道,那她真的是百口莫辩。

“回去之后,尽快往宫里递折子,一旦颜二小姐与太子殿下的亲事板上钉了钉,便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行动了。”邱珞珞点了点桌上字迹尚未干透的宣纸,“颜二小姐放心,届时只要你乖乖出现在公堂之上,这证词便也作废了,威胁不到你的,当然,你若动什么歪心思,这份证词,以及那肚兜,足以让你从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摇身一变,沦为太子府与靖西侯府都容不下的丧家之犬。”

颜娆脚下轻飘飘的,整个人都尚未完全从这一系列的变故中彻底回过神来,几乎是凭着本能穿戴整齐,与邱珞珞一前一后出了月白的房间。

一楼的舞台上,最后一轮的“武”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月白一身白衣,手中的软剑闪着寒光,如矫健的蝶儿上些翻飞,数次从与之交手的男子剑下绝处逢生。

终于,随着一声刺耳的“哗啦”声,软剑在男子的剑身上绕了几遭,月白猛地发力,对方的剑便脱了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孤零零地落下了舞台。

男子抱拳:“月白姑娘好身手,梅某输得心服口服!”

“梅小将军过奖了,侥幸而已。”月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继而收了软剑,转身下了台。

琥珀随后上台,伸出一只手在仍对着月白离开的方向发愣的梅寄北面前晃了晃:“梅小将军,结束了。”

“哦,哦,抱歉!”梅寄北如梦初醒,忙在同行友人的起哄声中略显狼狈地下了台。

琥珀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到这里,璋台柳首届‘花落谁家’便接近尾声了,稍后,请柳公子,还有与阿茶姑娘打成平手的孙公子到胭脂那里领取‘花间一壶酒’一年免费享用权的印信,挑战失败的公子小姐们也不必懊恼,今日但凡上了场的,今日在璋台柳的所有花费全免,再额外赠送一坛上好的梅花落,且日后‘花间一壶酒’每推出一款新品,同样可以凭印信领取一坛。”

“好!”也不知是谁带了头,现场一片哗然,众人的情绪都空前高涨了起来。

“花落谁家……呵……”颜娆收回视线,冷笑着对邱珞珞道,“怕不是今日这一出花落谁家,也是邱掌柜特意为我准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