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是月白。”云蘅接过那纸条丢进炭火盆中。
果然,不过片刻的功夫,隔壁便接连响起了两次开门关门的声音,楼下的对弈尚未结束,此时的璋台柳还勉强算得上安静,那声音虽不真切,却也是实实在在听见了的,邱珞珞一阵懊恼,她方才是关心则乱了。
估摸着颜娆主仆上了楼,云蘅见邱珞珞实在无法静下心来等消息,索性与她一道,抄小楼梯也跟了上去。
邱珞珞的房间紧邻着小楼梯,而过去第二间,正是月白的房间。
还剩最后两个台阶的时候,云蘅脚下一顿,同时伸手拦住身侧的邱珞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而此时的颜娆,正内心七上八下地站在月白的房门外,几次伸手准备推门,都被紫荆给挡了下来:“再等等,小姐,不是说好了,月白姑娘出来,您再进去么?”
“这都进去多久了?”颜娆磨牙,“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正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状况,您才不能贸然进去啊小姐!”紫荆将声音压得极低,一面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正准备找找看邻着走廊的窗子能否窥得一二,便见正门被人大喇喇地从里面打开了,露出月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来。
“磨磨蹭蹭做什么呢?”颜娆一把拨开月白,又对紫荆撂下一句“在外面守着”,便进了房间。
本该是午后极为亮堂的时辰,房内却黑黢黢的,隐隐弥漫着一股子与月白身上类似的茉莉香,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这是月白的房间。
颜娆并未有所怀疑,将门关了,轻声唤了声“太子殿下”,便借着窗户缝隙中隐隐泄进来的光摸了进去。
谁知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身后响起一道凌乱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转身,整个人竟被人紧紧地从后面箍在了怀里,与此同时,一道醉醺醺的、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美人儿,可算抓到你了!方才可是你说的,只要本宫抓得到你,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太、太子殿下——”颜娆奋力挣扎起来,奈何这点力道于魏祈昀而言基本上是聊胜于无,反而令他愈发兴奋了起来。
“美人儿,带本宫上来的是你,怎么要来真的,反倒是害羞起来了……”魏祈昀一只手臂箍着颜娆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则迫不及待地向她衣襟里面探去。
颜娆身子一僵,脑海中一片空白,奋力转动手腕,在自己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方才找回了些理智,厉喝道:“住手!我是颜娆,太子殿下,你快住手,我是颜娆!”
“颜娆?颜娆是个什么东西……”魏祈昀将脸埋在颜娆后颈窝,深深吸了口气,含混不清地呢喃着,“今日你便是那天上的仙女,月里的嫦娥,也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颜娆一时羞愤交加,原来在太子那里,她竟然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东西”……
突然肩上一痛,颜娆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外衫不知何时竟已滑落至腰间,中衣半解,光滑圆润的肩便这样赤裸裸地露在外面,魏祈昀像是一头发了情的猛兽,毫不怜惜地一口咬了上去,将她不知飞到何处的神智再一次拉了回来。
“太子殿下,停、停下——”颜娆拼着全力想要挣脱开来,却也不知为何,浑身上下竟使不上一次力气。
魏祈昀舔了舔唇角的血丝,一把抄起颜娆的膝弯,踉跄着向内室走去……
“可惜了,”隔壁房中耳朵贴在墙壁上的邱珞珞干巴巴地道,“又一床上好的云锦缎被褥……”
“要不……下次换个便宜点的吧?”云蘅好心劝了一句。
“哪来的下次!”邱珞珞回头,怒目而视。
“成了。”一直没出声、聚精会神听着隔壁动静的魅影也回过头,冲二人点了点头,一脸的波澜不惊,俨然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模样。
邱珞珞一脸狐疑地望向云蘅。
“你看我干嘛?”云蘅赶紧自证清白,“这种事儿我也是第一次做,还是被迫的,至于他——”云蘅看了看魅影,“就不清楚了。”
“哦,我不是第一次了。”魅影似乎丝毫不觉得此时此刻隔壁正在上演的是一件比较尴尬的事情,“当年我还是水云刹一名小喽罗的时候,曾到湖州彻查一桩富商小妾红杏出墙的案子,还有六年前,江州知府的夫人——”似乎意识到房内其他两人对他这些“辉煌”的过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魅影摸摸鼻子,又将注意力集中到隔壁去了。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过去,隔壁终于安静了下来。
邱珞珞与云蘅原本一个装模作样看窗外的风景,一个索性专心致志垂着头装死,闻声同时松了口气,一直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诡异的气氛总算有了消散之势,偏在这时候,魅影好死不死,对隔壁做出了精辟的总结:“完事了。”
云蘅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寻思着是一巴掌把这个傻大个儿给拍晕了,还是索性拍自己。
“那什么——”邱珞珞尴尬地快要用脚趾头把地板抠下一块来,“知、知道了……”
魅影点了点头,总感觉这俩人今天看起来都怪怪的,简直莫名其妙!
没多久,便听隔壁的房门被人拉开又合上,魅影仔细分辨着逐渐走远的脚步声:“是太子离开了。”
“那我过去了。”沉默了片刻,邱珞珞道,挺直了脊背,深吸一口气。
颜娆,这就要对上了么?
“邱掌柜——”
邱珞珞刚走出几步,便听云蘅在后面叫她。
“怎么?”
“没什么,”云蘅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会在这里守着。”
云蘅原本靠窗站着,逆着光,邱珞珞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
“谢了。”邱珞珞会心一笑,方才那股子莫名的紧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白的房间内仍是一片昏暗,之前那股子掺杂着茉莉花香的味道已经散去了不少,却还隐隐能够嗅得到,令她十分不舒服。
揭开之前被月白挡在窗户上的幔帐,邱珞珞缓步进到内室。
刚穿好中衣的颜娆冷不丁察觉有人进来,吓得一个激灵。
“颜二小姐。”邱珞珞在床前站定了,笑吟吟地望着惊慌失措的颜娆。
“你是什么人?”颜娆扯过外衫披在身上,竭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
“璋台柳的掌柜,邱珞珞。”邱珞珞道,“见方才颜二小姐与太子殿下也没打个招呼便上来了,过来瞧瞧。”
“掌柜?”颜娆逐渐放下心来,又恢复了一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从容与高高在上,“这是本小姐与太子殿下的私事,邱掌柜是吧?既是开门做生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东西看见了要权当没看见,邱掌柜想必心里是有杆秤的,至于没实现打招呼占了你的房间……你开个价。”
果然是一点都没变。
邱珞珞含笑望着颜娆那双手,纤细,嫩滑,柔弱无骨,便是这双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拿着一把小巧精致却极有分量的榔头,一寸一寸,敲碎了她的膝盖骨。
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呢?她想。
“你听明白了没有?”见她半晌不作声,颜娆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颜二小姐,是想嫁进太子府么?”邱珞珞答非所问。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跟你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邱珞珞不紧不慢地寻了张绣凳坐了下来,“堂堂靖西侯府嫡出的小姐,出了这等事,侯爷与夫人想来不会善罢甘休,否则颜二小姐这辈子岂不就完了?然而事关一朝太子妃,事儿又是出在我璋台柳,想来沈皇后定是要差人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查清楚的,到那个时候,究竟是太子酒后乱了性,还是颜二小姐蓄谋已久设了局,可就是我璋台柳的人说了算了。”
说罢,邱珞珞歪着头,看着颜娆的脸色从红到白,从白又到青,精彩极了。
“是月白,月白先将太子引到这里的,本小姐不过是想与太子说几句话,紫荆,紫荆可以作证……”颜娆上牙敲着下牙,沙哑着嗓子,好不容易才说出几句完整的话,“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为何要污蔑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哦,你是说你带来的那个小丫鬟?”邱珞珞一指外面,“方才你刚进来,她就莫名其妙晕了过去,也不知是怎么了,眼下还在隔壁歇息呢。”
颜娆此时才终于肯相信,对方是有备而来的,每一步,都是算计好了的。
“你是谁?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颜姝——”邱珞珞站起来,走到颜娆面前,微微弯下腰,仔细端详着颜娆的脸从惊愕到恐惧,再从恐惧到狰狞,方才缓缓接了下半句,“——的朋友,看把颜二小姐给吓的,颜姝,不是颜二小姐嫡亲的姐姐么?还是颜二小姐做过什么对不起嫡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