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仙云山文宗那边的医疗水平,的确要比武宗这边高很多,武宗这边除了仙云居士,便没什么人精通医术了。
而仙云居士所学的种类非常庞杂,这也使得他没把某个学科学得精尖,但人各有志,到了他这个年纪,无所谓的事情太多太多。
狄厉在文宗这边治疗得,已经恢复了一些神志,之前被人陷害武功全失,如今也在慢慢的恢复中。
至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这个暂时还不能确定。
只是有的时候,疯疯癫癫一些,还能活得快乐一点,等什么都想起来,或者想起来一些,反而会更痛苦。
还不如疯疯癫癫的时候呢!
狄厉现在只是想起来一点,可这一点,也足以让人崩溃。
狄厉的确如萧彤钰所想的那样,养尊处优地生活了十几年,第一次离开王城,还是因为逃婚。
当时逃得新奇又好玩,甚至为了不被发现,还跑到大尧来扮成个乞丐,完全不知道埋下了什么祸根。
然而等他被夜淑兰强行送回王城时,王城的天已经变了,只是他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还在生夜淑兰的气,想着如何整治对方呢。
直到妹妹哭着来找他,说要去西平和亲,西平王什么年纪,狄厉还是知道的,而自己妹妹,做他的女儿还嫌他老呢,怎么能去和亲?
这可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啊!
狄厉当即要去找父王求情,结果却被哥哥拦下。
哥哥也是嫡亲的哥哥,被他要去求情的行为,气得直接指责他,“你当初逃避和亲的时候,就没想过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狄厉当即一噎,因为他完全没想过。
显然哥哥看出了这一点,更是气得不行,“你一个大男人,娶个西平的公主怎么了?哪怕不喜欢,养在府里又有什么关系?还养不起吗?”
狄厉无话可说,因为哥哥说的有道理,偏偏他还见到了西平公主,貌美如花,气度不凡,更与普通女子不同。
那样的人若娶进门,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可惜,那人现在已经变成宴龙腾的妻子,想抢都抢不回来。
狄厉越是不说话,哥哥越生气,“可是小妹呢?她一个小姑娘,远嫁已经很痛苦了,结果却要嫁给一个行将就木之人。”
哥哥的话句句戳心,狄厉只能低头听训。
看得哥哥的拳头握得紧紧,“你现在想着要去给她求情,那你有没有想过,谁又为你求情?你当逃婚的事情完了吗?”
狄厉弱弱地回了一句,“父王也没说什么啊?”
“呵呵。”哥哥冷笑,“蠢货,今日小妹的绝境就是你害的,你还想连自己也害死吗?父王是没说什么,但不等于他没做什么。”
在狄厉的印象里,哥哥一直是一个温温和和的人,他能养尊处优地活得潇潇洒洒,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哥哥。
如今哥哥竟然如此严厉地训斥他,狄厉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然而这还没完,“给我好好留在府里反省,没什么大事别出去。”
哥哥走的时候,把哭哭啼啼的妹妹也带走了。
狄厉虽然听了哥哥的话,坚决不出门,但还是不放心妹妹,之后又悄悄地派人去打听。
狄厉的记忆便在此处断裂,唯一还记得的是,哥哥竟然惨死,而他连哥哥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有忠心的奴仆带着他逃出了王城,然而奴仆相继被截杀,他东躲西藏流落到大尧,变成了真正的乞丐。
那段时间里,便开始浑浑噩噩,只是每晚都会梦见哥哥惨死,梦见他指责自己害死他,狄厉的精神状况便越来越差,直到疯了。
只是疯了的人,潜意识里还是去找和亲的对象,认定找到人完成和亲,哥哥就不会死,更不会每天晚上都骂他。
之后遇见萧彤钰,又遇见夜淑兰,狄厉是有记忆的,可是这些记忆,哪儿能抵得过从前的那些痛苦记忆?
所以他每天都很沉闷,不愿意说话更不愿意见人,当真和夜淑兰形容的一样,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
当然狄厉除了痛苦,还想过要回王城,要给哥哥报仇,要找回和亲的妹妹,可是就凭现在的他,能做什么?
而且他一直被哥哥保护得很好,就连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能活下来是因为遇见了萧彤钰和之后的夜淑兰。
他不清楚,萧彤钰救他是出于什么心里,呃,或者说宴龙腾救他,但他很清楚,夜淑兰救他,当真是一心为他。
他虽然还没有妻妾,更没有喜欢的人,可是他并不傻,知道一个人待另一个人,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而且夜淑兰从小就喜欢他,他很清楚,可是他不喜欢夜淑兰那种,连他都可以随随便便打倒的姑娘,他喜欢温温柔柔的。
可是这两年来,那个他不喜欢的人,却不顾一切地陪在他身边,为了他连家都不回,甚至为了他的安全,都不敢与家里联系。
只能托宴龙腾带信,说她平安无事。
稍微清醒一些的狄厉,忽然发现他这二十几年,简直白活,之前有哥哥庇护,活得潇潇洒洒没心没肺。
如今落难,还让一个人姑娘家陪着他,养着他,为了他的病四处求人,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什么都肯为他做……
他这样的人,除了害人害己,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如果让狄厉知道,此刻那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为了他正跪在仙云居士面前,求他救命,不知道是何种心情了!
夜淑兰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她自然知道,仙云居士的年纪大了,自己这么做,很是对不起他。
但她知道对方心软,只要自己态度诚恳地恳求,仙云居士一定会答应。
而文宗那边的人却不同,他们年轻气盛,可不是恳求就能妥协的,否则她一准儿会把那边的人,和狄厉一起带到武宗这边来。
果然,仙云居士被夜淑兰求得妥协了,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去,而是把武宗的弟子们都带去了。
说是让他们参观参观文宗,免得同在一座山上,却连在哪儿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