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很快就失望了。
爸爸不但没想把她带回去,对她连假装的关心都不曾有。
他笑着告诉小女孩的爷爷奶奶,他要结婚了,女方人不错,美丽又大方。
在发现小女孩的爷爷奶奶都不待见他,对他的到来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对他要结婚的事情也半点不关心时,他搓着手说:“爸,妈,你们别这样,这次我会和她好好过日子。”
这时候,女孩奶奶终于忍不住问他:“那豆豆呢?”
“谁?”男人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哦,你说红豆啊,她不是在你们这儿呆着的吗?对了,怎么没看见红豆啊,爸爸都来这么久了,也不出来喊我一声。”
傅钟深看见小小的蒋红豆紧抠着门框,大大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却倔强得不肯落下来。
他多想能在这个时候抱住她,告诉她都没关系。爸爸不喜欢你,还有很多人会疼你、爱你。
爷爷看着这个儿子是气不打一处来,又看见他回到家里这么长时间,只知道说他在外面的女人,连豆豆这个亲生女儿都完全忘到了脑后。
他脱下脚上的鞋,对着女孩爸爸就是一通打。
女孩爸爸一边躲着一边说他们是老顽固,最后实在呆不下去,开着他的小车就走了。
而他在走前,两老将他拎回来的那些补品,还有一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又全让他带回去了。
“就是混着有两个臭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孽子,以后别回来了——”
蒋红豆的爸爸早些年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候,赚了一笔钱,在城里小日子过得不错。
条件好了,人心思就飘了。夫妻两个人都这样,日子不好好过,天天就知道闹。还在外面缠上一些不干不净的人,孩子不要了,两个人都只知道自己舒坦享受。
如果不是对这个儿子失望到极点,谁愿意对亲生的、唯一的儿子这样?
爷爷奶奶都是本分善良的人,清清白白过了一辈子,也不知道怎么生的孩子就成了这样?
蒋红豆跑回到房间,躲在门背后狠狠哭了一回。
也就是这次后,她再也没对她的爸妈抱有过期望,安心在这里留了下来,把爷爷奶奶当成是她仅有的亲人。
傅钟深看着小姑娘一点点变得坚强、懂事,也越发的开朗。
虽然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她不会再哭。
在那个男人和女人回来的时候,她沉默着不叫人,也没故意甩脸子,就是将他们当成是陌生人。
不在意自己的人,她为何要因为他们而伤心?
一开始爷爷奶奶还很担心她,便加倍对她好,希望能尽可能弥补她父母没给她的那份爱。
而爷爷奶奶加倍爱护,也换来了蒋红豆加倍的懂事。
傅钟深常常在夜里,听到小女孩轻轻的一次次对自己说——
“没事的,就算那两人都不要你也没有关系,你还有爷爷奶奶,你是有家的。”
“别想他们了,别想了!你太没用了,那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想?”
“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能一个人做成好多事,再也不用害怕有一天会被人丢下……”
“奶奶今天差点又摔倒了,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好想快点长大,这样我就可以反过来照顾爷爷奶奶了。”
“今天有点开心,爷爷奶奶为我过了生日,奶奶烧了好多菜,爷爷给我做了玩具。我最爱爷爷奶奶了,我想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要是爷爷奶奶不会变老、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傅钟深默默守在旁边,听着小女孩一点一滴的心事。
他喜欢陪着他爱的姑娘长大,在他错过的三十年生命里,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他生命里打上属于对方的烙印。
想看到他心爱的女孩是怎么一点点成为他最爱的样子的,心里头百感交集,却又那么的幸福……
有时候傅钟深也会回想自己这么大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似乎幼时的心事他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从小就挺聪明的,在某些事情上比较钝感,甚至还有些呆呆的。
现在看来,他跟红豆确实很不一样。
红豆懂事早,小小年纪就很坚韧。而他一心沉浸于学业中,活得挺理想化的。
刚到六岁的时候,蒋红豆开始上学了,读学前班。
镇上的孩子大多是这个年纪上学,奶奶亲自为她缝了个绿色的布包,蒋红豆很喜欢,每天都背着它去上学。
傅钟深就这样每天早上陪着她去学校,陪她在学校里学习,然后下午再陪着她沿原路走回来。
日子真的挺无聊的,可傅钟深总是做得津津有味。
因为蒋红豆每一点一滴的变化都落在他的眼里,还看到了小小红豆很多可爱的样子。
上课的时候,很想认真听讲但又太过犯困的蒋红豆,揉搓着被爷爷奶奶喂圆了些的小圆脸,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没过多久,脑袋还是咚地磕在桌上,因为磕得太大声了,不但让同学发笑,还让老师生气地点了她起来回答问题。
傅钟深又心疼又想笑,想给她揉揉磕疼的脑袋,在蒋红豆焦急环顾四周希望别人能小声跟她说答案时,也好想帮助她。
蒋红豆到底因为没回答出问题,被老师给罚站了。
一个人站在最后面,让蒋红豆觉得很羞耻。低着头,眼里泪汪汪的。
小女孩很坚强,但自尊心也特别强。
因为这次被罚后,蒋红豆记住了教训。晚上会早一点睡觉,课堂上也更专注。
傅钟深一直觉得蒋红豆是个很能反思自己、并且快速得到成长的一个孩子。有一些错误放在其他孩子身上,那是一犯再犯,错了好多次后还是不长记性。
可蒋红豆是个很记得住疼和耻辱的孩子,同样的错误她很少会犯两次,同样的亏和苦头,她也不会让自己再吃。这或许和她有着极强的自尊心还有特别纤细敏锐的感受有关,这些都构成了蒋红豆性格很重要的一部分——